巨大的恐慌席卷了班稚,她忍不住要想,下一步呢,是要把她锁在这里再也不给出去,还是要把她赶去睡大街。
她不知道,其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你走。”
晏归没有听清。
他眯起眼,手指顺着班稚细细的后脖颈摩挲。
“说什么?”
“你、你离开这里。”班稚背过身去,浑身冷的透彻,“离开这里好不好。”话说到最后,又是忍不住的气虚。
“小善,你在闹什么?”
她在闹什么呢?班稚理直气壮的在心里想,是你要我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是你叫我不能出去,也是你,在门口牵起了珠珠的手。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做呢,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但到底,班稚什么也没说。
枕边一凉,晏归离开了。
咔哒——
是门上落锁的声音。
他真的将自己,关起来了。
*
晏归幼时养在禁庭,也是当年圣人一句玩笑话,虽未下旨亲定,但于之各家族众,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珠珠公主与晏小公子良缘天赐,亲上加亲。
如今差的,不过是公主出降的一封谕旨而已。
侍从进来,递上一封请柬。
珠珠打开,起笔是念囡囡安。
她勾了勾粉唇。
一目十行,啪嗒一声合上,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卖关子:“明日有人请我赴宴。”
映雪哦了一声,其实早就猜到。只是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说:“是谁知道公主回京的消息呢?”
果然,珠珠餍足的像一只晒足了太阳的小猫:“舅舅。”
她说:“不是晏归哥哥迎我回来,舅舅也早做准备了。”
点秋附和:“相爷当真是爱极了公主。”
她叹了口气:“若是相爷和娘娘知晓如今晏小将军心中另有所属,必然也是不应的。”
珠珠顿了两秒,忽然计从心中来。
落日融金,天色渐晚。
婢子们挑灯穿梭在回廊上,鞋尖轻踩木地板发出规律回响。
班稚倚在小凉枕上,睡得沉,梦里有她最爱的家乡,她踩在小舟上,船桨被人平稳划动,身形挺括,背光看不清面容。
班稚指尖碰上他衣角,那人却宛若一阵风,吹走不见了。
吱嘎--
房门被推开。
浅金罅隙打在裙摆,暖热余晖落下来。
班稚被人很轻的叫醒。
抬眼一看,并不是芽儿。
映雪眼底的冷漠转瞬即逝,而后有些复杂地扫量她。
等班稚再看,映雪已经笑意吟吟,在唤小夫人好了。
“我们小主子请您过去呢。”映雪说。
是府里从未出现过的生面孔,班稚并不认得她。
映雪似乎想起些什么,又道:“我们小主子前些日子刚刚进府,小字唤作珠珠。”
这样说,班稚就明白了。
但是为什么......珠珠突然叫她呢?
班稚左右扫量,试图找到芽儿的身影。
映雪看出来,说:“芽儿姐姐领了差事,莫老媪唤她去为侯夫人裁新衣。”
芽儿手巧,是有过几次,侯夫人特地来她这里要人。
班稚不疑有他。
到了前院,原本栽种婆婆丁的位置已经被漂亮干净的小暖阁替代了,上面围了一圈西洋玻璃,能够看到里面舒展的鲜嫩枝丫。
班稚没有见过。
她眼神黯了黯,却被映雪连拥带推的搡进了屋里。
内室,珠珠正在试新衣。
今日右相摆宴,向来作为上京风向标的珠珠自然不甘人下。
红裙白衫,外罩錾鹤撒花褙子,就是鲜灵灵一个天上宫娥。
但珠珠仍不满意。
见到班稚,很热络地,“弄玉哥哥唤你小善,我也唤你小善可以么?”
班稚有些局促,抿着粉唇点点头。
珠珠问她:“这身衣裳好看么?”
自然是好看,不要说是在民风淳朴的祀百川,就连来了江陵,班稚都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衣裳。
珠珠撇着嘴,很自然地将褙子脱下来,往班稚怀里一丢。
俨然是将她当做了寻常婢子。
一屋子的婢子都在偷笑,唯有班稚,捧着褙子,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过了许久,班稚站的腿都有些酸了,珠珠才倚在贵妃榻上,懒洋洋指出自己要穿的衣裳。
班稚被淹没在衣裳堆里,珠珠的视线落在班稚身上,若有所思。
她托腮,道:“点秋,也给小善拿件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