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1 / 2)

李秋雨是在大雪山长大的。

大雪山,顾名思义,自然是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地方。

魔道不比仙门,魔门中人讲究的,向来都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哪怕师徒之间,亦会勾心斗角,最后闹到一方彻底身死道消才罢休的,不在少数。所以,要想在这种极端严酷的环境中活下去,哪怕是个孩子,手上也不得不沾鲜血。

有很多事,本来就半点由不得人,不是吗?

大雪山这一代的天下行走一共有四人,能成为其中之一,但凡是对这件事有所了解的,都会下意识感觉有一股血腥气顺着自己的毛孔往里钻,眼前所见,尸山血海。

大雪山的青面修罗,光是听到这八个字,有时都足以让人害怕到发抖。

青面,指的是他常年戴在脸上的面具,那么,修罗又是什么?修罗是神话里的恶神,天生嗜杀好斗,这种强烈的执念甚至连佛陀也不能度化。

这就是李秋雨,是外人眼中的他。

可他并不好战,也不嗜杀,所以他才会痛苦。

同在阴暗处长大,有的花选择拥抱黑暗,有的花却一如既往地向往阳光。可惜他是后者。之所以说可惜,是因为这样的花注定只会枯萎,或者沉沦。

这就是他的命。

一个月前,李秋雨受命前来嘉州。他要等一个人。

白玉京的云乡子。

山主要他的命。

这并不是一件很为难的事,尽管云乡子是白玉京长老一辈的人,论修为还在李秋雨之上;尽管死在云乡子手上的魔道修士不少,论经验也不是李秋雨可比,但要他的命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他是大雪山的青面修罗。

过去已有许多外界以为本不会死在他手里的人,最后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四海帮巨鲸堂的堂主,伏龙观的剑客,黄风谷的老妖......

谁都得承认,他实在是一个极优秀的杀手。

除了他自己。

有时候李秋雨会很羡慕另外三个人,因为他们似乎从不会有和他一样的烦恼。他们就算不是都很喜欢自己正在做的事,最起码也不讨厌。和李秋雨不同,他们不会在四海帮巨鲸堂堂主的葬礼上,看到他哭泣的遗孀时一个人泪流满面,他们不会在割去伏龙观剑客的头颅后一个人饮下十斤的烈酒只求一醉......

只要是一个人时,他就忍不住会想,带给人间以离别的,究竟是手里的刀,还是他这个人。是否他与这把不详的刀一起消失,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好?

很可惜,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因为李秋雨知道,自己死后,不会有人祭奠。

这就是他的命。

他到了嘉州后,一连醉了二十四个晚上。

晚上喝酒,白天睡觉,到了黄昏时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他已将城中的每一条小巷和暗道都记在了心里,就像一只穿梭在街头巷尾的野猫。他知道了葫芦街墙头最高的那户人家里见不得人的丑事,也看见了卖豆腐的老夫妻是如何起早贪黑地劳作,却仍旧入不敷出,以至要节衣缩食才能勉强过活。他从打更人的背后走过,也从巡城士兵身旁的墙头走过,可是无人知晓。

作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他看着,看着青州大疫,十室九空的消息传到嘉州,看着官府从全盘否决再到封锁消息,看着百姓们从将信将疑再到慌不择路,看着传递消息者被枭首示众,看着有些人从盲目的自信再到盲目的恐慌......

他喝的酒变得愈发的多了。

然后,就见到了她。

她是白玉京的弟子,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别人学都学不来的仙气。

他与她,本就是天生的敌人,更何况他这次还带着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来。就算抛开这一切,他也一向是看不上白玉京的。温室里长大的花,向来高高在上,又怎知人间疾苦?这份轻视里,也许藏着一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嫉妒与羡慕。

谁不向往阳光?连瞎子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看着他们进了城,看着嘉州本地的官员和贵族们上来迎接,看着那份盲目的自信从他们身上传递到整个州城的上下,那一刻,所有人都在鼓掌,所有人都在欢呼,仿佛嘉州的瘟疫已经解除,绝影响不到城里来。

李秋雨看见了他们身上那不出意外的傲慢,他看见了修士与凡人累积千年的隔阂。

这不怪他们,世上真有人能在无穷的崇敬与膜拜之中不迷失自我,进而自认为高人一等吗?李秋雨不知道,因为他能收获的唯有恐惧与憎恨。

直到遇见了她。

这个问题在她这里,终于得到了最好的解答。

李秋雨看着她进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医馆,看着她认真地为一个个穷苦百姓治病,看着她走在路上时,甚至会为街边的流浪狗加上毯子。

这都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事。

他和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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