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为什么要杀死另一群人,哪怕他们相互之间根本就不认识?
可用的理由有很多,比如也许他们就只是习惯了听从他人的命令,有人要求他们这么做,他们也就这么做了。他们不会思考为什么,也不必思考为什么,因为凡事三思而后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本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很多时候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人就像一滴水,人群就像是浪,一滴水能抗拒海浪吗?
此外也有可能是被对方逼得走投无路了,哪怕对方并没有刻意针对某一个人。当你变成狼的时候,你对羊群来说就是有罪的,哪怕你吃草也不行,甚至你只是长得像狼也不行。
更或者是因为膨胀的野心,你看到了一个能成为人上人的机会,所以你决定搏一搏,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驱使人类不停向前的本就是野心和欲望,而不是淡泊与克制。
可是,李秋雨既没有封侯拜相当皇帝的野心,也没有被谁逼得彻底活不下去,现在他甚至连直白的命令也不会再收到了,那么他为什么要再杀人呢?
为了守护什么?或是为了某些宏大的愿景?为了自身所属的某个群体?
可惜,他只不过是一个被姚清在路边捡到的孤儿,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儿,大雪山说到底也根本就不是他的家,可以说整个天下就没有什么是属于他,或者说跟他有紧密联系的。
你要让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去为什么拼命,这岂不是很可笑?
他没有亲人,姚清只不过拿他当一把好用的刀而已,他也没有爱人,他爱慕的姑娘见到他就想逃走,他也没有朋友,他唯一的朋友也许已经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喜欢他,会愿意接纳他,别人见了他只会骂一声该死的魔头,像他这样的人,要为什么继续活着呢?
李秋雨望着头顶无垠的星河发着呆。
他有些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大概是因为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已经失去了用哭泣来发泄痛苦的能力,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心已经空了,甚至连悲伤都不剩下了。
这是一件很可怕,也很可悲的事。
突然,他察觉有人正从自己背后走过来。
尽管他失去了法力,但五感还是一样的敏锐。他没有扭头,只是用不含感情的声音阻拦对方:“你不应该来。”
端木南漓很乖巧地停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
红衣少女已从师姐那知晓了他的身份,知晓了那个让人一听就胆寒的别号,但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多了些好奇。
她捧着一套崭新的黑色衣裳,道:“给你的。”
李秋雨转过身,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简直就像是逃荒来的乞丐。也难怪那大陈吴王看到自己就没了多谈的兴趣。
“谢谢。”李秋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绝不是因为真的想换套干净的衣裳。
“师姐说你是坏人。”小姑娘也不见外,把衣服递过去后,人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李秋雨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点,闷闷地道:“你师姐说的很对,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些。”
“你要吗?”小姑娘突然拿出两个热乎乎的,还散发着香气的胡饼,递了一个过来。
李秋雨又愣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饿肚子可不是什么好的感觉,这是刻在他记忆里的事。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小姑娘咬了一口饼,含含糊糊地说着,她也有自己的理论,“哪儿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李秋雨也低头咬了一口饼,反驳道:“你见识太少,不知道坏人的种类可是很多的,有时候坏人也会说自己是坏人,尤其是像我这种人尽皆知的大坏人。”
“那你做过什么坏事吗?”小姑娘抓着饼,瞪着两颗比饼还圆的眼珠,好奇地问道。
李秋雨略一思索过后,沉声道:“黄风谷你听说过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
李秋雨无奈,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黄风谷的谷主乃是一只黄毛貂鼠成精,有三百年的道行,啸聚山林,手下的妖兵妖将有数千之众,就连云霞宗的修士去找他的麻烦也是铩羽而归,但我把他整张皮都扒了下来。”
“还有酆都鬼母坐下的阴阳童子。他有一双邪眼,只需看人一眼便可乱人心智,再叫人一声真名就可以拘走人的三魂七魄,连金庭观的剑仙也奈何他不得。我先挖出了他的眼珠子,又割掉了他的舌头,最后把他腰斩,他在地上爬了一里地才死,连骨头都磨平了。”
其实他只是用离别砍下了那只黄毛貂鼠和阴阳童子的头,但为了吓走这个单纯的小姑娘,他决定撒两个谎。
端木南漓吐了吐舌头,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恶心到了,可最后她竟得出了一个让李秋雨啼笑皆非的结论:“可是......降妖伏魔,你不是大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