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雨走了,走得很干脆。
既然已经理清了心结,那么他就已经没有再留在这儿的理由。
至于要去哪儿,当然是西蜀。
虽然他与谢池事先就约定好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必再见面。如果谢池还活着,那么他之后会与自己的妻子另寻一地隐居,谁也找不到,如果谢池不幸没能下山,那么更没必要去寻他。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想再去一趟。
总之,从今天开始,他已不再是一个只会听从别人命令而活的傀儡,他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做什么,哪怕是在山中找块青石睡上一天也无妨,所以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他完全可以走得慢一点。
当然,就算不走慢一点也不行,因为他如今已经是个凡人了,凡人就得用凡人赶路的方式。
还好,他从来都没觉得当个凡人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李秋雨突然觉得身心都轻松了起来,他迎着有些朦胧的月光走在向西的官道上,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回首已经看不见来时路时,他突然又停了,然后就地趴了下来。他当然不是困了想睡觉,何况就算真要睡觉也不能直接睡在路中央不是?
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李秋雨凝神听了几息,又迅速站了起来。他已经知晓,前方有一支大军正朝着这个方向行进,而且是急行军。
看来得绕道了。
李秋雨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走进路旁的树丛,准备从林子里借道,悄悄地赶路。后方的城池如何,这并不是他可以关心的,也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他当然可以预见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其实也对那些无辜之人可能遭遇的悲惨命运感到悲伤,但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他不可能管到所有的事。
人间事本就是这样,连天上的仙人也没有精力管所有的事,何况是他。
再者,一个军阀攻打另一个军阀,你能说清谁是正义的一方,谁是邪恶的一方吗?
只能祈祷对方能够遵守规矩,在城破之后不至于太放纵手下的士兵了。
他在林间无声地穿梭,就像是一个只在夜里出没的幽灵,谁也没有发现他。可是,就在他几乎要与这支来路不明的大军错身而过的时候,却突然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尸臭。
大黑天神教!
与大雪山并列为魔门四柱之一的大黑天神教,教中门徒拜大黑天为尊,不修正法,只为人间散播瘟疫与杀戮,所到之处,往往是尸横遍野,寸草不生,他们突然出现在这儿,那么情况已经不言而喻了。
李秋雨停了下来。
一走了之当然是最好的,他如今毕竟只是个凡人,这样的选择谁也不能说他错了,可是......
他想到了那个脸圆圆的小姑娘,想到了大黑天神教的残酷手段,最终轻叹了一声:“算了,就当是报你一饼之恩吧。”
说罢,他迅速转身,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开始往回赶。
灵活的身影就好像一只矫健的黑猫似的,扒着墙砖几个跳跃便上了城墙顶。李秋雨突然又想起了在嘉州时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她给自己取的绰号,心头顿时一疼,好在是旁边本在打瞌睡的士兵的惊呼打断了他的回忆。
“敌袭!敌袭!”士兵扶着差点掉下去的头盔,慌慌张张地喊了起来。
李秋雨看也没看他一眼,脚下一点,便从城墙上好像只燕子似地落了下去,几个翻身卸力,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徒留城墙上乱作一团。
李秋雨先摸去齐林他们在的军帐通知了一声,这些人晚上并没有喝太多酒,在被李秋雨喊醒之后,便立马开始穿戴铠甲。随后他才赶去两女所在的大宅,只是还没等他翻墙进去,就被一声爆喝止住了脚步。
“何人擅闯我灵源宗驻地?”
“是你?!”
威严的男人声音与芙音的惊呼先后响起。
中年道士留着精神的山羊胡,松风梅骨,相貌堂堂,一见李秋雨,便将眉头一皱,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夜闯我府?”
芙音赶忙凑上前,在其旁边耳语了几句,就见中年道士的脸色一变,竟迅速倒退开去,再看李秋雨的时候,已是惊疑不定的眼神。
降妖伏魔当然是道门中人分内之事,可量力而行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古往今来降妖伏魔不成反倒把自己折进去的倒霉蛋可不在少数。人的名,树的影,青面修罗毫无疑问是山上一尊响当当的魔头,要想降服他,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了。
“你真是大雪山的......”中年道士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眼神中更多了些怀疑。
眼前之人扮相差倒也算了,偏偏气息也不算强,难道只是个骗子?
李秋雨却不在乎他心里的这些弯弯道道,直截了当地道:“城外有大军将至,后面还跟着大黑天神教的人,信不信由你们,现在出城逃命,还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