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冷月洒在宫墙上,折出一段狭长的影子,隐入海棠花丛内。清雅暗香随风绕入窗棂。
玉蝶推开门,卷入一缕残风。春日将去,留下微微霜意冷不丁教人肌肤轻颤。
“公主,奴婢打听到了。”
殿中的女子盈盈转身,她生得一双美目,似水含情,看人时若狐狸挠人,欲说还休。此时眸中带着的迷茫,反倒添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
见她来,铃鸢脸色添了几分焦急:“如何了?”
今日陛下在玉章殿设宴款待突厥使团,此时宴席上应正鼓瑟笙萧,轻歌曼舞,一派欢腾。
玉蝶想到自己方才见到的,随即眼眶渐红,声音顿时哽咽地说不出声来。铃鸢见她如此,脸色倏地发白,脚后跟往后一退,跌在软塌上。她唇皮轻颤,绝美的眸定定看着玉蝶,似是不死心般颤声问:
“父皇当真有意送我去和亲?”
玉蝶膝盖一软,跪到榻边:“公主,咱们再去求求娘娘吧。您若被送到突厥和亲,唯有死路一条。”
在大夏,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突厥人茹毛饮血,粗鲁残暴。不仅将女人当做货物一般赠送交易,还有那最可怖的,父死子继的规矩。
前朝有位公主送去和亲,不足一年,老可汗身死。那位和亲公主历经几代可汗,最后为回到中原,不惜划破自己的脸,最后在距中原不到一里地的小镇上病亡。
如今突厥可汗已至耄耋,而铃鸢正值妙龄。可汗的儿子各个虎视眈眈,仅仅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阿娘?”铃鸢惨然一笑,莹白的脸上不见半分血色,茫然摇头:“阿娘只怕恨我还来不及,怎会为我忤逆父皇。”
话未落,她脑中浮起阿娘看她时厌恶憎恨的目光,空洞的眼眶里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整个人好似丢了魂魄的躯壳。
玉蝶虚张了张嘴。
这事放到一年前,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敏妃娘娘虽不得宠,待公主却是极好。为公主的事,定会劳力奔波,拼死求得一丝生机。
如今不同了。
敏妃不会为了一个假女儿耗费心力。
恐怕,还巴不得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儿趁早消失在大夏境内。
玉蝶吸了吸鼻子,握住小公主的手:“公主,您和大公主玩得好。这段时日,只有大公主还惦记着咱们。大公主一向得皇后娘娘喜爱,您去求她。只要大公主能在皇后那儿给咱们求情,说不准陛下会改变心意呢。”
公主身份被戳穿后,宫里便传陛下要将公主随意给个封号后,送到突厥和亲。一则能让宫里少个大麻烦,免得处理不当,落人口舌。二则还能和突厥交好,增多朝贡。
这一年来,宫里那些捧高踩低的,惯会看人眼色,寻着机会就作践清泉宫。
大公主是皇后娘娘嫡出,准驸马是骠骑大将军独子,二人在皇上面前颇为受宠。铃鸢幼时胆子小,大公主作为长姐,对铃鸢极为照顾。哪怕是在清泉宫出事后,也能顾及幼时的情谊多加照拂。
思及此,铃鸢眼睫颤起,无措的眸珠缓缓凝神。
玉蝶见状,急忙提醒道:“宴席还未散,公主现在去,肯定还来得及。”
铃鸢捏紧手心。
是了,不去试试怎知不行。
她在玉蝶搀扶下起身,为防引人注意,慌乱下换了身侍女的坦领八宝裙。出门前,玉蝶不放心交代:“公主没见着人,也要快些回来。”
*
夜幕垂落,星河荧光微弱。铃鸢提着六方灯笼,小心避开巡逻的守卫,从小路绕到玉章殿外。
刚到,不远处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铃鸢目力极好,一眼发现开道的是东宫内侍。
来人是太子。
铃鸢心下缩紧,要说宫里她最怕的,当属是这位同她来往甚少的太子哥哥。宫里人人都赞他品性高洁,琨玉秋霜,是天下书读人的典范。
但铃鸢莫名不敢接近他,每每去找大公主,也一定会挑太子不在的时候。
此时要避开已是不可能了,铃鸢急忙跪地伏首,唯恐被人发现异样。
一行十来人,除却风刮过剑鞘的嗡鸣,连呼吸都没声音。直到一行人离开,铃鸢才敢呼出口气,抬手擦掉额尖的汗珠。
走出两步,她嗅到一丝丝未散尽的酒气。
很香。不似寻常宴客的兰生酒。
不及深想,铃鸢到假山后躲起来。等了一刻钟,迟迟不见人来。她心思焦灼,不断往玉章殿方向张望。
就在以为今夜会等不来人时,殿门处出现了位雍容华贵的女子。
“大姐姐!”铃鸢想也不想跑过去。
“鸢儿?”大公主永阳诧然,回身望了眼玉章殿,随即抓着她的手,拉到假山后,“你怎么来了?”
铃鸢咬着下唇,眼泪簌簌滑落,手指死死在掌心掐出印儿,才稳住情绪,道:“鸢儿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