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鸢很久未曾睡得这般沉了,骨子里好似压了巨石,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努力撑起眼皮,入眼处是绣着云团花边的帐顶。
这似乎不是她的寝殿。
铃鸢挣扎着要起身,手指刚触到被褥,便传来针扎似的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迷茫地抬起手。
素手纤纤,看起来并无异常,只比寻常稍微红嫩了些,像是在热水里浸久了。她不死心地将手指再次去触被褥。
“公主若想好受些,最好不要再试。”
来人打断了她的思绪,铃鸢循声望去,是给太子哥哥送药的秦嬷嬷。
她蠕嗫唇皮,轻声问道:“我在东宫?”
“是。”秦嬷嬷挑起纱帐,把一碗温热的汤药端过来。
铃鸢问也不问,很是乖巧地将汤药一饮而尽,眉头也没皱一下。放下碗,纯净的眸子凝视秦嬷嬷:“敢问嬷嬷,我是怎么了?”
“公主中了突厥人的蚀骨散,昏睡了三天三夜。”
突厥人的毒?
秦嬷嬷呆板说道:“这毒每隔半月会发一次,毒发时,需裸身至于药水中散发毒性。切记身上不可用衣物遮盖。”
铃鸢脑海里瞬间冒出无数个疑问,突厥人为何对她下毒?她怎么到了东宫?那她还要去和亲么......
一个个疑惑接踵而至,她不小心问出声。秦嬷嬷古板的脸上一丝一毫都没任何松动,一句话回绝她:“公主不需知道这些。”
说完便端着空药碗走了。
“那太子哥哥在?”铃鸢最后半句话掉落在风中。
铃鸢踉跄着下地,红嫩的皮肤浸过药水,变得薄弱敏感。连轻薄布料压在上头,都觉得粗糙磨人。她忍着摩擦带来的灼痛,走到院子里。
夜色深沉,四周有铁轴森严的守卫把守,静得出奇。
*
勤政殿内。
“啪!”皇上将桌上的奏疏和笔墨一气扫到地上。
“突厥人欺人太甚,敢在众目睽睽下毒害公主,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处!”
“陛下息怒。”下首的大理寺卿卢洪忙不迭跪下。三公主中的毒名为蚀骨散,是突厥王室的家族秘药,等闲人不易得到。
事发之后,皇上命太子全力彻查此案,三公主也被留在东宫解毒。如今寻出的种种证据,都指向了突厥人,看着十分蹊跷。
李珩睨着脚下的奏折,推测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另有隐情。”
皇上敛起怒意:“珩儿有何看法。”
“突厥人狼子野心固然可恨,不过,”他顿了顿,“毒害公主,同和亲相比,弊远大于利。依儿臣看,或许,是有人故意挑起我朝和突厥的矛盾,想坐收渔翁之利。”
这种猜测确实有可能,除却突厥,还有北疆那帮凶狠的外邦。大夏境内近些年乱党频出,他们巴望着搅和这滩池水,好趁乱起事。
皇上捏起拳头,在桌案狠狠砸了砸:“不顺应天命是为逆臣贼子,国师说得不错,是朕太过心善,对他们一忍再忍。不说远的,京都最近不是有乱党余孽,专门劫掠闺中女子么?此等为患作乱的东西,岂可继续再留。”
李珩闻言,微微拧眉,眼底浮现出一抹微不可见的戾色。
“珩儿你抓紧将下毒的凶手缉拿归案。卢洪,”皇上想罢,下令道,“朕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同兵部尚书一起,将京都内乱党余孽全部扫清。这些个贼子放着好日子不过,不如交给国师,用来固我山河。一月后,你若还未结案,朕看你这大理寺卿也不用做了。”
卢洪面上骇然,将头垂得更低,斟酌提议:“陛下,臣认为,岭南如今新增几座矿山,正是缺人的时候。不如将这些余孽流放岭南,也算人尽其用。”
此话一出,皇上脸色渐渐阴郁,质问道:“卢大人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臣不敢。”
皇上冷笑一声,忽地身形晃了晃。他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问道:“三公主如何了?”
李珩道:“回父皇,毒暂时被压制住了。使者说蚀骨散在突厥失传多年,目前无法配制出解药。”
对于这个回答皇上不太满意:“既然是突厥人的毒,不如将三公主尽早送过去。他们找到药,才能第一时间救治三公主。这样吧,让礼部快些准备嫁妆,朕写密旨送去突厥。待捉到下药之人,便为三公主送嫁。”
找到解药不知何时了,和亲的事拖不得。皇上吩咐完,摆摆手:“好了,事态紧急,珩儿你速速去办。朕修道时辰到了,你二人退下吧。”
二人走出勤政殿,经过灯火通明的登仙殿。隔着高高的围墙,隐约还能嗅到浓烈的丹药香。国师日夜为皇上修炼丹药,鲜少踏出登仙殿。
卢洪叹口气,对李珩道:“殿下,此次毒害三公主一事,线索已全断,实在不知要从何下手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