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剑道魁首沈若即,已经疯了。
传说她自历劫归来后,虽修为大涨但灵魂离体,导致神志不清,仙道渺渺茫茫,发生这样的事也算寻常,众人只道可惜就是了。
倒是其仙门有情,多少年来,门下弟子一直不忘这个师叔,人世间遍布浮山子弟为其寻药的踪迹。
“我们随机来连个镜呗,嘿嘿,算作免费咨询,这可是天大的福利了。”
林间树影婆娑,只因月亮高高悬着,清辉撒下,又有几阵风胡乱地飙,刮得人不免疑惧,腰侧忽然传来的声音,倒显得诡异的山林有些可笑起来。
浮山弟子方至停下冥想,垂首看了看。
——悬挂在年轻道人腰间的如晤镜不着分寸地亮了起来,巴掌大的镜子中浮出一个头上草草插了一根木钗的狐狸,这狐狸化形不当,身子已是一具成年男子的身量,可头还是狐狸脑袋,毛发蓬乱,甚是可笑。
狐狸和不知道什么人聊得摇头晃脑,据他自己所说,那叫弹幕——小妖怪们将想说的话写在符纸上,就能通过镜子显现在狐狸眼前。
他嘴里说的随机连镜,看来是随机到了方至头上,狐狸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吐壳,一边百无聊赖地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镜面,这本来是很美的一双眼睛,眼尾上扬,眼角带着一些微红,瞳子散漫地一转,不把目光留给任何一个人。
可惜,这只狐狸不屑打扮,活脱脱一个40岁左右的人类大叔。
“乌漆嘛黑的,不知道连到谁了。”狐狸说着,就动手捏诀,准备换一面镜子。
方至轻轻一笑,他笑他有眼不识泰山:“山野狐妖……”他可是浮山弟子,这等小妖莫名其妙联通他的镜子,自然不是什么天属意的机缘,只是方至早前发现这狐狸身上有股沈若即的剑气,暗暗追踪了多日,习惯性地每日看他那所谓的直播,终有一天连上,也是正常。
只是今天不巧,方至从腰间扶起镜子,承接月光的如晤镜像一碗水一样,狐狸不想连他,他也觉时机不当——他开了捉妖大阵,正是紧要关头,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没工夫聊上几句。于是轻轻拂手,准备关了镜子。
“没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小妖怪的直播间里多半不是些什么正经人,什么鸡啊、狗啊、猪啊的,放一把火就是一顿美味的农家乐,这堆妖怪或许得等到下辈子才知道眼前的一片漆黑竟是一个他们穷尽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巨大剑阵。
“什么散了!你们仔细看看,这小哥明明是在一个剑阵之中,外头有一只大妖呢。”狐狸似乎是群妖的头头,方至翻转镜子的一瞬,那狐狸的眸子一下缩紧,爆出兴奋的精光,连嘴上的胡须都扬了起来,便急着摆手,让方至别走。
方至顿了顿,这小狐狸平日看他在镜子里教的都是些修行的基本,就这还时不时要翻翻书不然难以应付学生的提问呢。还以为只是酒囊饭袋,不料还算有些真才实学。不过,大约也仅此而已。
方至抬头看了看林外的月亮,月已中天,那大妖估计已耐不住性子。他也要准备开阵了。
他唤出剑来,飒沓流星,空气中微风浮动,凝出一柄剑。方至左手持镜,右手提剑,心中默念一声,镜子缓缓熄灭。
忽然,“……王家的那只鸡!你在叨叨什么?!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全班因为你浪费了这一分钟,每个人加起来就是几十分钟,呵呵,道歉?道歉也没用!我明儿来你那亲自考你,要是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出,我一口吃了你也未可知!”狐狸骂人骂得畅快淋漓,最后冲着镜头挑衅一笑,鸡看了缩了缩脖子,方至却觉得这狐狸是在笑自己。
明显的障眼法?简单?
方至将镜子转向自己,少年修士脸上稚气未脱,眉间一道浮山的金色暗纹却显得贵气逼人:“尊驾可否展开说说?”
直播间的小妖们倒是长了眼了,一眼就认出了修仙界的最高学府,一窝蜂地巴结了上去:“我去!浮山!我家祖坟冒青烟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进。”
狐狸笑了笑,似乎还瞧不上这浮山弟子。
“浮山就浮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吵什么吵!”
弟子却有不忿:“胡阿三,人家可是浮山派的……还不知道你出身哪门哪派,何必托大拿乔,装样子给我们看。”那小妖怪说话越来越低声,似乎是看到了狐狸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圆。
胡阿三这等妖师,平日里就知道索要束脩,上课就亮他的狐爪子武力震慑,小妖怪们早就看他不爽,这次正好有浮山来的神人,就算是告上一状也是好的。不过,说来也怪,他平时瞧着走商的都得阿谀地舔上去讨个三瓜俩枣,今儿可算遇上真的高门显贵了,怎么反倒爱答不理起来?
狐狸闻言冷冷开口:“浮山,挺没本事的不是吗?”
口出狂言是真,骂了又想跑也是真,不给方至和其他妖怪骂他的机会,狐狸一抹脸又假笑起来,道:“哎哟,我刚才抬头一看,天这么黑,真是一点星子都没有,可吓死我了。吓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