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看见张萧缨的眼神,自觉大事不好,当即暗自里掐了在怀里拱来拱去的张崇德一把。
“哎呦,娘,我疼啊。”张崇德撒开嗓子喊叫道。
说完,或是觉得委屈,他扯着破锣一般的嗓子大声哭喊起来。
舒氏趁机,松开了怀里的张崇德,一把顺滑地滑到了地上,面上湿润可怜:“爷,你不是不知道,当年妾分娩德儿,头胎难生又是个大胖小子,妾叫他好一顿嗟磨,几乎要死在产床上,整整一夜,最后……昏死过去,差点就见不到爷了。”
“可是妾仍旧坚持,一定要为爷生下这个孩子,这可是爷亲生的骨肉血脉啊。”
她哭得不成声不成气,将头埋在张萧缨的腰腹之间,娇柔的肩膀一直在颤动。
“爹!”张崇德反应过来,也连忙凑近张萧缨哭起来。
宛氏,她虽是正经主母却冷冷站在门口,目中无物。
屋里一夜荼蘼到处都是怪味,她嫌弃脏,半步子都不愿意站进去。
亲生的骨肉血脉,宛氏听见这话只想冷笑,张萧缨亲生的骨肉血脉还少吗?
她带着轻蔑的目光一转,落在悬梁上吊的那女子身上,一直用手绢摸着的口鼻微微挥动了挥动。真是死的不干不净不清不白的,哪怕跳进门口那方池塘里也比现在叫一些不三不四的小人直勾勾盯着清白。
张意之跨进院子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置身事外的宛氏倚靠在门口,手里捏着手绢,面上一派淡漠,身后的嬷嬷给她打着扇子,她眼底的轻蔑快要溢出来了。
“大公子。”她身后的嬷嬷先发现了张意之,连忙小声出声提醒。
宛氏紧跟着转过头来,她先是在张意之的面目上停留一瞬,紧接着就又落在了她身后的邵从云身上。
宛氏僵在门口,她目中震惊,已然没有了淡漠与安详。
“你你你。”她攥着手绢的那只手伸平指着笑得灿烂的邵从云,声音颤抖:“你是谁?”
邵从云,生了一双故人的眼睛。
她自己并非不知,她含笑打量眼前这个明明与自己母亲同岁的妇人,心中思量。
眼前的夫人戴着年轻女子喜欢的珠钗,穿着七色玲珑的围裙,做娇艳女子的打扮。就像是一朵已经快要耗尽花期枯萎的花,可是不愿意就此随落在北风中,于是裹紧仅剩的春光,妄图冒充春华。
这样的人不值得叫母亲三番两次对着父亲耍小脾气吃醋。
“从云,我是从云。”邵从云笑着回答了她。
姓从吗?宛姝玥目光紧紧扣在她的身上,手不自禁扶住了身边嬷嬷的手臂。
那个嬷嬷是宛姝玥成婚后有了张崇孝、宛家送进来照顾她的,从前在宫里当差,有的是眼力见。
宛氏抓她,她有所察觉,也顺着宛氏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是她不在宛家,不知道故去的事情,宛氏想要表达的话,她不明白。
邵从云不想跟她多说什么,望向了屋里。
屋外,张崇孝从官署里急匆匆赶回来,抬头就瞧见了门口张意之。他先是行礼:“兄长。”后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邵从云身上。
他眉间有戾气,指着邵从云:“你竟还敢登门张家,若不是你,兄长怎会……”
“远簟。”张意之不温不热,“眼前事更要紧一些。”
张萧缨闻言回过了头,眼眸里尽是复杂。
张意之察觉了,微微一笑。
“五公子的小从呢?”她偏头,问门口站的一个家丁。
小从是公子们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除了玩耍还要一块读书照顾公子们的起居,晚上睡觉的时候要不然就宿在公子屋里要不就守在门口,昨晚上的事情他应该是最清楚的。
“阿金。”那家丁转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一直站在那已经上吊了的女子下面无从下手的瘦小短褐家丁沉默着交错着手出来,向着张意之行礼。
“你叫阿金?”张意之随意开口。
“小人正是阿金。”他回答。
“你主子出了差池,你罪该万死。”
阿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屋里的鬼哭狼嚎声戛然而止。
张萧缨徐徐闭上了眼,天不佑二房啊,竟是一群这样的蠢货!
张意之看着俯跪在眼皮子底下耸着肩膀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的阿金,除了有些维持在面上的威严与斥责,在心里竟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好笑。
想她来的短短日子,不是在与这些小人斗智斗勇就是在判案的路上,干的尽是一些与此官职丝毫不相符的东西,委实是辛苦。
高门大户,内宅纷争,果真龌磨人心性。
张意之抬起眼,看向屋里在床上畏缩在一起的三个人。
舒氏注意到了门口光亮里的张意之,或是觉得如此在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