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意之不知道吗?她知道。
可是她还是只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十仗已经打完,青雀随意将那沾了血的木棍丢在一边,口中喘着粗气目中却炯炯有神,微风吹拂他的汗意,他浑不觉冷,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阿金的哭泣散落在风里就像是幽怨的女子,汗毛倒立。
“休了她”一吐出来,便连邵从云都只觉得恶寒,除了厌恶又可怜那肿着脸散着头发只低低笑着犹如疯癫的宛姝玥。
她觉得这一家子人都疯了。
而当初她在街上演那样一出戏的初衷本是个与母亲开的小玩笑。母亲跟她说,无论怎么在当街上污蔑张萧寒,张演之都会迎刃而解。
她不信,她觉得张演之充其量不过就是个会读点书的呆子。
现在,她突然明白母亲的未尽之言。
如此,形成了一个闭环。
可画被张家人侮辱,她在街上替可画声讨,证据确凿,士人清白受辱。张家开始瓦解。
张家文人势大,却偏没有一个强势的主母协管后院,祸起后院,足够叫那些前堂上的人衣襟点火、自身难保。
原来这就是小时候父亲跟她说过的,没有人能够跳出来的“仙人跳”。
可是他们也没想到张演之真的破局了吧。
可是他们真的没有想过可画的感受吗?
邵从云僵硬转头,那个生命悄无声息地离世,而现在在院中发生的一切尽管是她引起的,却桩桩件件与她没有丝毫关联。
这个北疆养马者最骄纵的幼女,自小在她母亲膝下长大,虽然是侍女的名号,却又有一半姑娘才有的待遇。
她本来以为,可画提前入京只是为了打点。
她真的以为,这是母亲与她做的一场戏赌。
时至今日,她方才什么都明白,却唯独不能接受可画已经离开。
母亲他们,知道了,会后悔吗?还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叫可画牺牲的准备?
邵从云现在还没有答案。
这场僵局,一直苟延残喘。
宛姝玥麻木,张崇孝悲怒,张萧缨势在必得,而张意之……
张意之微微笑。
“休了,与我何干?”
此言一出,四处皆惊。
便连一直在神游的邵从云都应过神来。
“嘭。”张崇孝跪下了,他头一次在张萧缨面前下跪,明明小时候暗自里想,这辈子不要给他下跪,除非有一天他死了。
可是那一天还没到,张崇孝先打破了儿时的誓言。
张萧缨以为张崇孝是替宛姝玥求情,于是满目麻木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这个几乎没怎么管过的长子。
张崇孝磕了一个头,颤抖着说:“父亲,叫母亲,走吧。”
这下就连张意之都微微惊讶,看着地上强撑着没有太多动作的张崇孝,他突然意识到,除了没有娶妻,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你说什么?”张萧缨不可思议,他的居高临下和胸有成竹被震惊取代,他又问了一遍。
“父亲啊。”张崇孝声音微微颤抖。
“母亲她,心结不能了,不能安生与您过日子,而您也早就已经看不惯母亲了不是吗?”
“不要叫长兄为难,他是大义之人,不能受此龌龊啊。”
又是一个头。
“逆子!”张萧缨面上难堪,急火攻心,抬起了脚就预备一脚。
一直不声不响冷眼看热闹的宛姝玥突然一把推开了他。
她反应那样快,甚至比他身后有心阻止的邵从云动作还要快上许多。
张萧缨“啊”了一下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扶着窗户,伸出指头一个一个点兵点将一般来回清扫:“你你你……你们好样的!”
“你也想要被休回家吗?”刺耳的声音划破夜幕,宛姝玥微微抬起头。
她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
在她出嫁前的那一晚上。
在她的小小的闺房里,她那瘦小的母亲抱着她一遍一遍问她:“玥儿,你究竟,为谁而哭。”
她不应声,如同儿时一般缩在母亲怀里,只任凭眼泪一滴两滴滑落在她的衣襟上。
“你不应答,可是父母只希望你此生能够快乐,嫁进张家去不好吗?勋贵人家,家规森严,便是夫婿不护着你也自有家规约束,不会叫你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
母亲的声音幽幽响起,不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宛姝玥哭了好久,觉得这辈子的眼泪都快要哭干了。
她抓住母亲的衣裳,哽咽:“母亲,我不想……”
我不想什么呢?我是不想嫁进张家嫁给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还是不想叫他从此生分从此难复相见。
母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