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张意之坐在一堆文献资料手账抄录之间。
夜已经深了,书房里唯有桌上有豆大的一粒烛火随着窗隙吹进来的徐风跳动。张意之坐在地上,身边是两堆比她还高的书目。
翻开的纸张散落了满地,身上、地上,入目皆是墨色。
她一目十行,搜查着所有可能与那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相关的线索。
可是诡异的是,除了那幅画上的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诗文,她再也寻找不到丝毫有关的线索,既像是刻意的隐藏,又像是被人为抹去的一干二净。
“哨呦!”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忽然在窗外啼叫一声,张意之舒展开紧皱着的眉头,将手里的摘录笔记放下捏了捏后颈。
因为久坐而腰椎开始酸痛,她向后仰着,靠在桌子腿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能藏啊张演之。
“吱呀。”一声门响,张意之警惕朝着门口看去,却恰见张萧寒身后带着一个清秀的少年一并进来。
“怎么还在这里?”他手里拎着一盏灯,沿路上把书壁上的小灯点亮,喃喃自语,“这么暗,也不怕把眼睛看瞎了。”
“您来做什么?”张意之坐正身,姿兀自问道。
张萧寒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坐在一堆乱书里的张意之:“我来不得?”
还不等张意之回答,他指着那一堆书对着旁边那没什么表情的少年道:“你去,把那些书收一收,乱死了!”
那少年行礼干净利落,嘴里的话吐得也快:“不,除非主子这么命我。”
张意之眼眸微动朝着那偏瘦弱的少年看去,虽心里试探可面上笃定:“青杉。”
那少年,果不其然应着:“主子。”
张意之自从来到这里,没有见过他。他自从来到张府一直隐没跟在张演之身边,知道他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原身也不知道哥哥身边有这么一个侍从。
张演之死前一周秘密嘱托他出京办事,一直到现在他才回来。
“叫他跟着你,轻易不要叫他离京。”张萧寒语重心长。
张意之坐了一会,觉得力气几乎已经恢复了,便起身打量着眼前站着不动的张萧寒,问:“您要是藏东西习惯藏在哪里?”
“啊?”张萧寒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转头看向张意之,却见对方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藏,藏东西?”他的话有些心虚,“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意之为方才试图通过张萧寒猜测张意之东西藏在哪里感到荒谬,立刻又摇头:“没事,不过是与您玩笑。”
张萧寒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提醒:“今天该睡了,什么事情等不到明天?”
“嗯。”张意之知道今晚便是再找估计也难以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她应下,与张萧寒一并出了房门。
他好像来这里只为了提醒张意之睡觉,完成了,便披着衣裳转身离去。
张意之回头看见敛眉息目的青杉,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如何说。
她要让这个侍从知道她并不是在张演之吗?可是若不如此,问张演之叫他出京干了什么也会暴露的。
张意之盯着他的那半息,青杉一动没动,就像没有攻击力的弱冠少年。
罢了,来日方长。张意之收回目光,最终没问。
“还有一件事得你去做。”张意之淡声道。
“我不能再离开您。”青杉轻声回她,隐约有些犹豫。
“就在张府。”张意之遥望天边浮云蔽月,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掐住手心,不足抵御夜风寒凉。
“我要你暗中挨个去核对,近二十年在张府死不见尸的女子名单……包括幼童。”
*
这是张意之第二次来刑部,不同的是她这次来是来审问别人的。
赵骅在前面走,张意之跟在他身后。
还是一样腥臭的腐烂味和溅起来的粘稠的血花,行尸走肉的人戴着枷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麻木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两人。
张意之打量两圈:“狱卒……好像已经换的差不多了。”
赵骅回过头露出一口大白牙:“托大人的福气,借题发挥把别的势力拔除的差不多了。”
张意之被他气笑,拱手:“赵大人还真是客气。”
等两人行至关押苏秦的监狱前,张意之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用过刑惨兮兮甚至可能肢体不全的苏秦,却不曾想还能看见她好好地坐在阴暗的角落。
唯一不过是受了些惊吓,抱着手臂蜷缩着,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叶娘娘求了恩典,我们现在不能动她,你明白吗大人?”赵骅小声在张意之身边说道。
“今日便是我们审问,也不能动她,只能智取。”
张意之沉默半晌:“娘娘的面子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