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禄呈流放青州的第二年年初,四处张灯结彩,节日的氛围迟迟未曾消散。最初的一年间,他于此地孤家寡人很是不自在,如今倒是慢慢习惯了,行走在乡间小路也多生出一丝游侠的洒脱。
山脚处有位姑娘正嘀嘀咕咕,翘着一只脚不知发生了何事,他急忙上前询问。
“姑娘,你还好吗?”
木梨抬头看见来人失了神,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没,没事。”
她尴尬地将脚缩回后头,暗道真是晦气,出门踩到狗屎了,这么难为情的场面怎么能形容出来呢。
程禄呈看见她身边放着的两筐沉重的草药,想着她脚崴了定然是抬不动的,便主动请缨,没等木离开口便将东西扛起,重的他不自觉晃动了两下,佯装无事继续往前走。
木梨难为情了一阵赶紧悄悄拔了几捆野草,将鞋底简单擦拭后跟了上去。
“阿婆,我回来了。”
她家里父母亲人相继早逝,只剩下一位年迈的婆婆,因为之前的巨大变故悲痛欲绝而瞎了眼。婆婆拄着拐杖出来,眼睛虽不好,听觉却异常灵敏。
“来客人了?”
“哦,是一位先生。我方才在路上出了点意外,先生好心帮我送这一程。”在路上时,男子提及自己在山脚的一处私塾教书。
婆婆听了摸索着上前,程禄呈赶紧过去打招呼。
“你叫什么名字?”
“陈三。”程禄呈排行老三,在乡下这种名字最不突兀。
可婆婆听了姓氏却露出不悦,“姓程,哪个程?”
程禄呈这才意识到不妥,忙补救道:“耳东陈。”
“这个陈啊,那也不好,趁早改了好。”
“是。”
“俏俏,还不给客人上茶。一会儿就在我们这里吃个便饭再走吧。”
婆婆和木梨一样的热情,让程禄呈实难招架,连忙推脱。“不了不了。怎么好麻烦你们。”
木梨急忙打断他的话,暖心地安慰,顺便夸奖一下自己的厨艺。“不麻烦的,我煮菜可好吃了,你坐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她说完径直跑向厨房,程禄呈自知拒绝无果,便冲着她的方向喊道:“多谢俏俏姑娘。”
木戚听了呼唤红了脸,什么嘛,怎么有人叫小名叫的这么顺口,还好是背着身,要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隔壁毒舌刻薄的李大妈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厨房正对着大门,开着窗里外都能看见。
“哟,我说俏妞,这该不会是你对象上门了吧,这细胳膊细腿的,哪有我家根子健硕。你这婆婆眼神不好,你眼神也不行啊。”
木离隔着窗台抽出一柄扫把,“李大妈,平日里你说三道四我都不说什么,你指我婆婆我可是不客气的,谁还没有年老的时候,你年纪大了眼睛就一定好使了,小心以后你也没个好日子过。”
她这话一语成畿,李氏之后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儿子不孝顺,媳妇动则打骂,每每那时她总会记起从前,虽是口头谁也不饶,但真到了过节隔壁的俏妞总是准点会给她送来一碗热腾腾的豆花。
木梨凶神恶煞的样子将李大妈吓唬走了,回头看见程禄呈笑着看她,害羞地不敢抬头,继续专心地假装做菜,出来低着脑袋端着盘子的时候险些摔倒,又是程禄呈虚扶了一把,她无地自容地坐下,赶紧用大碗盖着脑袋不停扒饭。
一切落在程禄呈的眼里格外有趣。
婆婆年纪大了,最终没熬过这年冬天,木梨一亲手将她埋到了后山,程禄呈陪着她一起祭奠,她最终忍不住哭出声来,“我没有亲人了。”
程禄呈扶过她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坚定地向她承诺。“你还有我。”
两人简单举行仪式后,正式安家落户。不到冬至,木梨便怀了身孕,这一胎却并不安稳,加上天气转冷,木梨每每被噩梦惊醒,时常呕吐,请了城里的大夫过来,说是胎相不稳,要时刻小心。
这日,程禄呈结束了一天的授课,如往常一样不敢有半分耽搁,急冲冲往家里赶。路过一片寻常的走道时,被一股气挡在外面,他尝试了几下均过不去,正疑虑间看见角落处插了一柄桃木剑,双手拔起后,结界自然消失。
他提着剑进入了一片奇怪的地方,好像是战场,四处烈焰滚滚,空中飘过一团团黑色的雾气,穿过他的身体有轻微的疼痛,他回头再不见来路。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俏俏和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他顶着风暴往前走,朝着光亮的方向。
行至终点,面前摆了一面镜子,镜角写了“窥阴”二字,不知何意便没有理会。
再往下是一个偌大的罗盘,罗盘之上满是交错盘旋的纹路,手指轻微触碰竟被割出血来,他急忙收回。
“有缘人?”
虚空之中传来响声,程禄呈紧张又激动地四处探望,寻找声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