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片黑色苍穹下,任凭风吹雨打不敢松懈半分的张遂,脸上已然挂满了水珠,部分水珠垂落发丝之上欲滴不滴,如他此刻的状态一般不进则退。
努力设置的屏障已经被击碎,乌云覆盖住整片大桑的天空。真正的天谴现在才刚刚到。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雷轰鸣过,闪电果决地撕开一处缺口,分裂着拥挤进来,远处陆续有数座房屋受损,迸溅起无数火光,顷刻间陆续传来人群的熙攘骚乱声。
张遂握紧隔世剑,抬手割破手掌将鲜血源源不断注入,以身作饵,欲引天雷聚集。仙草的魂力于空中迅速蔓开,沉浸在此地的生灵陆续觉醒,无数生命力的奔涌成功将天雷引入此方。
一道闪电当空直入,正劈中张遂的颅顶,他吃痛地单膝跪倒在地,隔世直插入地面,堪堪替他稳住身形。
天谴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抗拒,变得愈发集中,威力不断累积,一刻不停劈下余下的数道。
莫夭来到此地时,张遂已然奄奄一息,那柄剑已经大半入了地心。天雷激烈地教训着这个不听话的小神,若不是看到他手指头还有微弱的抖动,莫夭甚至可以认为他已经失败散场了。
不过显然,他没那么容易服输。甚至于,他正在建立属于自己更加牢固的神魂。
莫夭摊开掌心,灼日之箭再现,这是她与恒阳的约定。箭峰微弱的红光如有感应,急切地要去履行它的使命。
她一步一步缓慢而连续地靠近天谴中心,张遂却未有预料地抬手拦住她的脚步,没有说话应该是早已说不出。
莫夭不会因此停下,她行至中心将灼日横至双手之间,那份红光一刻不停地闪烁,炽热的触感让莫夭都感受到了刺痛。
远古的烈火熄灭不了赤诚。天之一道,神魂尽献。
莫夭高举单臂,以灼日问天,天雷在一阵响声过后停滞,片刻又卷土重来。
张遂费力地抬头看向她,此刻的莫夭是为真正的上神茯辞,她通体的白灼之耀,手握赤红长箭,雷电之下傲然立于天地。
连你,都质疑我?
主神的回响在云间震怒,茯辞幼年蒙难,是主神于天地间为她再寻出路,她又何曾想过会有一日站在主神的对面。可身为神使,所担之责,不止化孽,还有救赎,这曾是她毕生所修的为神之道。
天书于虚空再现,于风雨中极速翻转,一章一页都是曾经书写过的历史,在这天地中见证存在。
神啊,罪已伏诛,情已轮回,茯辞愿以神魂献天,换人间去疾。
最终的一道天雷砸下,莫夭被一股力量牢牢抱紧,耳边传来温柔的呢喃,“就让小仙随上神一起受罚。”
两人被同时击中,灵力穿堂而过,乌云散去,所有尽皆随风而逝。
莫夭乏力却倔强地推开张遂,摊手看着使不上力的手掌,暗道可惜,这一趟真是做了笔赔本买卖,得回潮州府好好修养才是。
“你这位为民请命的好官,还不滚去收拾外头的那些烂摊子。”莫夭嘴上依旧不饶。
张遂释然地笑了,真正发自内心的笑,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奇怪的光芒。
莫夭佯作嫌弃赶走他,余光发现了躲在角落的陈眷年,不知他来了多久。数日不见,他憔悴了不少,莫夭静静坐在地上等着他靠近。
虽是抬头仰视的状态,却依旧浑身透着神性,神力似散未散,丝毫不低半分。
“你是不一样的人,对吗?”
从大理寺她处变不惊的反应,运筹帷幄的谋略,陈眷年就应该猜到她的不同,可为何不同、哪里不同,他又无从说起。
莫夭彼时如同一位长者般慈爱地望着他,“有什么想知道,问吧。”
陈眷年吞咽了几下口水,不知从何说起,隔了许久,他才问出了心中所想。
“为何,是我?”
“命运轮转,万事待定,我亦不知。我只知道,你终会化险为夷,毕竟……那是那个人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妻儿平安,万事顺遂。”
陈眷年意识到,她说的是早已从自己记忆中狠狠抹去的父亲,即使是再见,依旧辨不清模样。
“那我母亲……”
“你母亲,是忧虑成疾。”
此一程无解,病痛只是木梨思念的化身,或许解脱才是最好的答案。
陈眷年不再追问,将所有往事封存,如今那个假冒伪劣之人已经付出了代价,他应该去做曾经自己向往的日子,可是本该那个陪伴的人却不见了。
“小姐可知,青丝去哪儿了?”说出这话无意识带着颤音,他有点慌了。
莫夭眼神从陈眷年那里抽离,眺向远处。
“她啊,应该是回家了。”
“家?我在家里并没有等到她。”陈眷年皱着眉头语气急促。
莫夭并未受其影响,只是依旧平淡的口吻,似乎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