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文岱重重将牌位放回了原位。
那一声“咚”下,文迹渊马上匍匐在地,他听见脚步声缓慢地靠近自己,没人看见他衣衫下的四肢战栗,直至方寸可见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鞋。
文岱轻轻将湿布丢在了文迹渊的面前:“薛如昇费了诸般力气才将你送去磐石关,你不仅没弄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一句‘秦岭秋不是你姐姐’就跑了回来,你问我怎么办?”
文迹渊屏声敛起,不敢说话。
“阿渊。”文岱蹲下身来,一手轻轻在地上敲了几下,“你已经长大了,不该再这么不懂事了。”
文迹渊下意识皱眉。文岱的反应太凉薄了,凉薄到连他都生了恐惧。
他咽下这股子不舒服,嘶哑着强硬开口:“爹,纵然我确实不成器,可我在姐姐的事上从不会嬉笑处之,姐姐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文岱绵长的叹息打断了。
“阿渊。”他又叫了文迹渊一声。
文迹渊抬头,就看见他眼里闪烁着他看不明白的神色,是一种有着不愿告知的神情。
他说:“如今皇上相信沧州惨败之事,起因在沈兆元。他已经开始收敛偏袒沈家的意思了,这是个好机会,不管于你还是于我。”
文岱捡起一缕文迹渊垂落的发,将它重新放回了文迹渊的肩背后,继而又微微拍了拍他的背脊。
“你不是从小就看沈牧仪不顺眼吗?不是觉得他威风凛凛的,一直将你衬得很无用吗?”
“阿渊,这样的机遇在你面前,你不抓住它,反而因为一个不能确定身份的所谓的‘姐姐’急急忙忙跑回遥安,这不是不懂事又是什么?”
文迹渊本在文岱的话下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幕幕,怒气已然上头,却乍然听见“不能确定身份”,骤然间烟消云散,急忙抓住文岱的胳膊,欣喜而又急切。
“能的!能确定身份的!”
那热烈的喜悦让他看不见文岱不达眼底的笑意中闪过一瞬不耐,急吼吼地说:“娘之前不是将那块玉给做成了坠子珠串吗?姐姐身上有!”
文岱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他站起了身,低头看还跪着的文迹渊:“那块玉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有心者悄悄打听一番,仿而造之便可。”
他甩了甩袖子,抚平了方才被文迹渊抓出的褶皱:“好了阿渊,爹还有事,就先不跟你争论这些无用的了。”
“爹!”
文岱抬脚要走,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门槛边顿住,嘱咐了句:“你也算离家许久了,就在祠堂陪陪你娘吧,给你娘的牌位好好擦擦。”
文迹渊挺直的腰板又一下泄了力,他呆呆盯着地面,想不明白他爹为什么是这个态度,直至夜风将没合上的门吹得发出了声响,才将他的神思拽了回来。
他关上了门,又将地上的湿布捡起来,放到了一边的水盆里清洗一番,老老实实走过去,将方才被文岱重重放下的牌位轻轻捡起,仔细擦拭起来。
他娘的身体一直不好,生下他后更差了,日益孱弱,早早便去了。
趁乱被抱走的姐姐一直是文家人心里的死结,他娘至死都没再一面他姐姐。
文迹渊一边擦拭一边出神:“娘,怎么办……”
……
清和殿内。
清薄的少年曲了手撑在龙椅上,阖眼假寐。整个大殿空荡荡的,一切金碧辉煌都被压在夜色下,厚重而又冰凉。
他嗓音沙哑,听上去有几分疲惫:“她怎么样。”
龙椅前有台阶几级,台阶之下,是另一个少年的身姿挺拔。他负手而立,看着殿堂的窗外,有几分沉默,答道:“看上去好多了,只是……”
萧吟无声扯开一抹苦笑,缓缓睁开眼睛,接上了话:“只是从未再提起我?”
阶下少年更沉默了,许久才应了声:“嗯。”
“应该的。”萧吟轻呵了口气,眼瞥过阶下人,又朝他看的方向看去,“俞溱柏受伤后,朝上这群老匹夫吵得更欢了。”
嗡嗡得就像两群苍蝇,在他耳朵边挥之不去。
尤其是薛如昇。俞溱柏的受伤成了他有力的证据,证明遥安内的防范不够皆是因为沈兆元已经入了狱,就如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一样。
他一本又一本地上奏,烦人时一天能奏上五六次,所言之事统统只有一件:要萧吟将兵权移交到文岱手上。
蛇鼠一窝的心思真是昭之天下,奈何萧吟还需装眼瞎,今儿顾左右而言其他,明儿就嗯嗯啊啊地回,好歹也算糊弄了一时。
而另一群苍蝇也有些意思——这些人多是萧玺那代留下来的,虽明面上乖顺地侍奉着少帝,暗里或多或少都藏了心思。
萧吟虽不至于像金韫那般直接被架成了傀儡,但也一步步谨慎地走着自己的路。
这台阶下站着的大臣,各个都仰着头张着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