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很深,天边云霞散尽,只余下一些还未沉没的朦胧光点。
宋府灯火通明,宋明的房间从傍晚就房门紧闭。
老大夫背着医箱起身,他径直走到一个玄衣中年人面前,恭敬道:“知府大人,公子没事了,您可以进去探望了。”
宋玉瓶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抬起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人,宋大夫出去。”
房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宋玉瓶和王溪。
“儿啊……”宋玉瓶着急地走进去,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怎么样了?”
宋明神色迷茫,意识一点也不清醒,他抬眼看着两人,“爹,王兄,你们怎么都在啊?”
“儿啊,你可有什么不舒服?”宋玉瓶关切地问,眼里焦急几乎溢出来。
“我……”宋明摇摇头,“我就是去莲花街逛逛,能有什么事,我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再次忘记了今日的事,宋玉瓶轻轻拍拍他的手,连连答是。
“外头怎么这么吵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宋明眼睛一眯,语气冷了几分:“是不是又有人不服管教,闹事了?”
“要不要我替您管教管教他们!”
今日莲花街一遭闹剧差点出了人命,外头聚集了看热闹的百姓都想看看知府怎么解决。
宋玉瓶连忙拍拍他的手,扯谎道:“儿啊,外头都是给你搬花的家丁,我待会儿就让他们滚!”
宋明懒洋洋地应了声好。
他看向王溪:“王兄,真是抱歉,你来府里,我这个样子恐怕无法招待你了。爹,王兄就交给你了。”
宋玉瓶点头,“好,那你先休息,爹和王溪贤侄就先出去。”
替宋明掖好被角,宋玉瓶眉头不展领着王溪走到屋外,听着外头的声音不由心烦:
“贤侄,你说那剃头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死了便死了,明儿何必自己动手,将自己吓成这样!”
“当真可恨!我定要那剃头匠的贱命!”他甩了甩大袖,眼神一沉,冷哼道:“还有那几个毛头道士!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王溪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暗色,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即道:
“伯父,当前最重要的怕是王兄的病,他似乎又严重了,他连下午见过我都不记得。我想为了宋兄好,这段时间还是不宜见血光,处置那几人的事不如往后再挪一挪。”
说到这,宋玉瓶神色一顿,“贤侄说的是!明儿的病……该如何是好?!这黑雪鬼衣神出鬼没,我当真是抓不到他!”
一提到宋明,宋玉瓶难免失了镇定,很是懊恼。王溪拍了拍宋玉瓶的肩膀,安慰道:“伯父,前些年我游走四方撰写杂记时,曾见过不少奇人异事,这些时日我也在寻找对付黑雪鬼衣的方法。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我找到了,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您和宋兄。”
“贤侄,此话当真?”宋玉瓶急急确认。
王溪道:“当真!需要摆好阵法,散去病气厄运,若是伯父信得过,不妨交给我来办。”
“贤侄,我自然信你!一年前,若不是你豁出性命在山上救下明儿,想办法延缓他身上的印。我恐怕就此孤身一人,无颜面对他娘亲了!”宋玉瓶问道:“那时日怎么选,要什么人,什么东西,你只管说!”
王溪语气郑重:“日子就选在宋兄的生辰吧,那是他气运最旺的时刻,一般鬼怪都不能近身。”
“至于东西……您知道宋兄的病揭是因那女子而起,这需要揭开宋兄的伤心事。我要一个与她同时出生,脖颈后也带了雪花印的女子入阵。”
宋玉瓶唇干舌燥:“贤侄……可时间这么急迫,我上哪去找这样一个女子?!”
王溪低头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宋玉瓶当即拍板:“好!就按贤侄说的办!我现在就去抓人,绝不让他们坏事!”
王溪道:“伯父注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宋玉瓶道:“这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他扬手喊道:“钮婆!”
*
临福客栈。
“要不是这封信,我们恐怕会在书院等上一天,就救不了刘侍诏了。”
贺长翊拿出下午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沉稳有力,打开信封里头只写了两句话:
申时,莲花街,速去。
姜寂洲拿起信纸摩挲了一下,眸光微微波动:“这是代笔,临州城的代笔信都有一个圆标,你们看……”
赵子衿和贺长翊将头凑过来,姜寂洲抬手想指给几人看信右下角的标识,却发现衣袖被紧紧攥住,一颗头压在右手上,洛晏埋着头额头抵在他的束袖上,露出毛茸茸的后脑勺和一截脖颈。
洛晏哭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她睡得很安稳,像只小动物回到栖息地一般,安静又温顺。
她倒是安心,总能这样毫无防备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