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傅集思放学去坐公交车,学尖子中的尖子生,手里拿着单词本在看。
骑自行车的学生和开电动车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躲避汽车、公交车、卡车,在马路边乱窜。
聚精会神之时,她忘记看路了,险些要被车撞到。
她躲开了两轮小车,没注意到迎面来的四轮大车。
是陈感知拉了她一把。
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她默默移动单词本遮住了自己的脸。
陈感知摆出大人口吻数落她:“走路要看路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
她含糊地回答,说话间,公交车悄悄从身边开过。没空再去理陈感知,傅集思叫喊“师傅,你等等我”。可惜隔着几米距离,师傅铁面无私,车有车规,客上客下,哪里顾得上还站在几米外的傅集思。
那趟车她注定是赶不上了,嘟囔:“啊!我又要等15分钟!”
陈感知给她出馊主意:“去下一站等,应该能赶上。”
“下一站,就是公交车让我20分钟我也到不了。”她泄气说。
他看着公交车拐弯驶向下一个站点,胸有成竹道:“我带你去,抄近道。”
傅集思眼神泛光,听见这一句,把希望都放在他那辆自行车的后座,低头朝他手边看去,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到那辆自行车。她问:“你车呢?”
“今天没骑。”
“那你怎么带我抄近道?”
他二话不说拉起傅集思的手腕,长腿迈过石阶,躲开不受交通法制裁的电动车,穿进窄巷,一路狂奔。
傅集思还没反应过来,书包带子掉到她手肘,阻挡了她挥臂,单词本被胡乱塞进校服口袋,她上气不接下气,且糊里糊涂跟着迈开脚步。
她说:“你别拉我……我可以自己跑。”
他像没听见似的,“要赶不上了!前面有石墩,你小心别撞上。”
“啊?啊?”风声在耳边,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顾着回应的时候,被石墩绊了个踉跄。
陈感知慢下速度,抓着她手腕的手换了个边,像接力。手肘曲起,拉着她更靠近自己,说:“我看见358了,快跑!”
街道,小巷,水果摊,晾衣架,以及他的侧脸,优越五官,风度无边。
人的视野范围内,除了真实存在、亲眼见到的事物,单凭想象的元素仿佛也能在脑海里3D打印实现。
她幻视陈感知头上长出了兔耳朵,身后有翅膀挥挥,脚下还踩着轮滑。
而她呢,她是被放上滑板牵引着共同向前的小鹿。
因为她脚下又是一绊,差点要摔了,往前,一头撞上陈感知的肩胛。
她的头痛,他的肩痛,分清当下的轻重缓急,他们决定抛开这些继续奔跑。
跑着跑着,抄近道跑到下一站站台,大喘气之余,只有缓缓消失的358路公交车背影。
陈感知说:“怎么办?”
傅集思没好气答:“凉拌!”
*
时间哪有什么变数,时间是不公平的。
很多年过去,他似乎还是那个头上长出兔耳朵,身后有翅膀挥挥,脚下踩着轮滑的陈感知。
但是他们不用再跑很长的路去追一趟胜率为30%的公交车了。他带她跑出南门范围,站在教学楼边给自己扇风,然后说渴了。
傅集思手一指,对准学校超市说:“我要喝水溶C100。”
她是地主,但她才不尽地主之谊。
这些天的相处,傅集思已经放下防备。那些刻意疏离,装腔作势的冷脸也逐渐剥落。尖锐的、刻薄的、以及冷漠的态度像被烘烤的一块透明玻璃,而陈感知这把火烧得正好。他们现在的关系很纯粹,就是普通朋友。
在此基础上,傅集思依然记仇地认为他是亏欠自己的,所以她理应站在更高一节的台阶上。
陈感知无奈,拍拍手心,去学校超市买她指定要喝的水。
他掉转脚步,傅集思忙又叫住他。
哪里真的能使唤他,不明不白的,被有心人捕捉了去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花边新闻。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在学校超市刷校园卡,傅集思大手一挥,把他手里那瓶矿泉水一并请了。
阳光照在超市外台阶,学校里像野生又像家养的小猫懒洋洋倚在台阶下蜷起身体。人在喝水时,眼睛总要注视些什么东西,天空太刺眼,地面太无趣,小猫太懒,看来看去,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身上。
饮料酸口,口腔味觉敏感。傅集思微微眯起眼睛,陈感知就学她,也把眼睛眯起来。
她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也舒展开眉目。
暗流涌动,异样滋生。胸腔感受跳动超出正常时速,仿佛带动宇宙里紊乱的粒子,横亘两双眼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