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手。离了他的力气制着，她就像一丛被砍断了的蔓生藤条，明明还郁郁葱葱的一簇开得明艳，离了树干便簌簌坠落。
杨烈到底还是将人接在怀里，单手揽着她肩膀缓缓半跪在地上。苍凉月色下他仔细看着她的模样，明珠染霜，了无生气，只等他将其捏做齑粉随风而散。他静静审视着怀中无意识抽泣的人，垂首贴在她额上，低低问道：“你痛苦了很久，对吗？”
他等到的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傻子。”
–
言九在梦里醒了很多次，真正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有些暗沉。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又是个阴雨天。
“醒了？”
杨烈的声音。
一瞬之间昨夜种种伴着他冷冽的声音贯入脑中，她针扎般翻身而起，看到了坐在床头的杨烈。
他这样的人面上总是淡淡的，很难看出什么端倪。她有些迟疑，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再凑上去，却还是忍不住探手到他膝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杨烈不动，只是看着她道：“醒了就把衣服换好，送你回去。”
床头叠着一套新衣，做工精细讲究。她想杨烈大概还是有点生气的，毕竟他平时都会主动给她穿衣服。
大少爷虽然不爱被人伺候，但在伺候人上并不含糊。
有点委屈，有点眼酸。她不敢哭了，一边想丁嶋安一边乖乖换好衣服。
杨烈走过桌边时敲了敲其上置着的白瓷花瓶，脆响声引得她抬头去看。眼前漫着一片红，是朵朵绽放的红玫瑰，热烈张扬。
他道：“送你的，抱上走了。”
她怔了片刻，随即抱起花瓶追上檐下等她的杨烈，因为速度过快不防撞了他腰侧一下。杨烈并没有在意钝痛感，只是撑起伞同她一起走进细雨中。
她将脸贴在他手臂上，像只猫一样来回蹭着。
“小九最喜欢你啦～”
“嗯。”他顿了顿，问，“你昨天说的那句话，是外国人的诗？”
“怎么了？”
“很好听。再念给我听。”
“诶——除非你抱着我我才念。”
“……”
得寸进尺。
杨烈垂眸同她对视一眼，将伞换到另一只手上，搂紧了她。
呵，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
六月里迎风初开;
呵，我的爱人像支甜甜的曲子，
奏得合拍又和谐。
我的好姑娘，你有多么美，
我的情也有多么深。
我将永远爱你，亲爱的，
直到大海干枯水流尽。
直到大海干枯水流尽，
太阳把岩石烧作灰尘，
我也永远爱你，亲爱的，
只要我一息犹存。
珍重吧，我唯一的爱人，
珍重吧，让我们暂时别离，
我准定回来，亲爱的，
哪怕跋涉千万里！
–
“言小姐，可否允许我问一句，”红瞳妖异，女人的笑容有些可怖，“你在天魔咒中看到了什么？”
她很少动怒，除非忍不住。本以为他自在化天魔咒起码能困她一些时日，结果……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桌上刚刚燃起的线香，有五分钟吗？
为什么？
哪怕唐门和言家人都长于心性，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简直耸人听闻。
搞得她想把这姑娘的脑壳敲开，亲自用手去触摸她脑组织的每一处，捏碎揉烂了去看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允许，”大小姐脾气一如既往，“冒昧的家伙，你真的很冒昧！”
曲彤笑：“找死吗？”
她也笑：“你敢吗？”
她是怕曲彤不假，可是曲彤忌惮丁嶋安更是不争的事实。
–
在内景里胡来是找死，她虽不是术士，却也略有耳闻。
不过这里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走不到头，有点无聊。
她干脆坐了下来，撑着脸叹了口气。一只手抚上她头顶，她扭头看过去，震惊地瞪大了眼。
“叔公，是您……”
“小九，”他说，“回去吧。”
–
就这样醒了。
她求丁嶋安让她再入内景，所为不过一件事——
她紧紧抱着西装革履、端庄体面的老者，告诉他：“我的一生很好很长，过得好过很多很多人，您不必再担心小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