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跪下!”宋长明斥道。方才面对宋知越,他虽严厉,到底还是为宋知越着想,可对宋清,连半分温情也没有。
宋清没有行礼,没有跪,甚至没有称一句“父亲”,她的眼里,是同样漠然的眼神。宋长明吃了一惊,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挑衅,比刚才被宋知越忤逆更加生气。他起身快步走来抬手就要打她,“混账!”
然而巴掌没有落下来。宋长明打了个趔趄,怒不可遏地瞪着躲到一边的宋清,“你反了不成?!”
宋清觉得可笑。幸好她不是原主,没有那些伤春悲秋的心情。对宋老夫人那样心软的人,哄她开心然后徐徐图之是上策,然而对宋长明这样只考虑自己的人,所有的屈服和顺从都无效,只有利益,切实的利益才能够打动他。
宋清挺直腰板,对上宋长明愠怒的眼睛,定定地道:“我已给外祖父去了信。过不了多久,秦家会接我回江南。宋清,就不留在这里,碍侯爷的眼了。”
“写信?接你回去?”宋长明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讥讽道:“宋清,诓人也诓的像一点。你都不知道秦府在何处?如何写信?”
“苏州城云水坊。”
宋长明的脸刷的沉下来,豁然逼视着宋清的眼睛,目光如利剑一般,“你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秦家告诉我的。”
“撒谎!秦家数年未来看过你,早已将你忘得一干二净,怎会告诉你这些?”
“半月前,我在街上,秦家人找到了我。他们不仅告诉我秦家在苏州城云水坊,还告诉我外祖父年纪大了,每到冬日喘的厉害。若我有心,年底当回去看一看。”宋清不咸不淡地道。
“你说什么?!”宋长明不可置信。秦朔患上咳疾,此事只有秦家几个人和他知道,宋清又如何得知?难道……秦家真的来找过她?秦家真的来过上京?若来上京,为何不来侯府,偏偏去街上找宋清。
难道……他们知道了什么……想想最近在一些事上,秦家已不是十分配合。宋长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气道:“秦家人找到你,你非但不告诉我?还敢给秦家写信?谁给你的胆子!”
“不可以么?”宋清扯着嘴角笑了下,反问道:“我给自己的外祖父写信,为何不行?”
宋长明被噎住,一时恼羞成怒,甩了下袖子,点头冷笑,“好好好,跟我这么说话,真是反了。你长这么大,连孝道两个字都不会写了……”
“上行下效,唯此而已。”宋清波澜不惊。
“你……!”宋长明指着她,连声骂着反了反了,然后抬腿到门边推门吼道:“孙管家!孙管家!去叫人,给我……”
“父亲……”宋清打断他,缓缓道:“从现在起,您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然后告诉外祖父,您是怎么对她的外孙女的。”
“你敢……”宋长明的眼中闪过厉色。
若是换了从前的宋清,早就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可现在的宋清不仅没被吓到,反而轻轻笑了起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宋清一个大活人,绝境之地,没什么不敢。”
眼前的宋清让宋长明觉得陌生。她再无半分从前的软弱,却有破釜沉舟的孤勇。于是宋长明不得不考虑她的话,考虑起秦家。宋清还小时,秦家每次来人看宋清,宋清都照着他的吩咐扮演父慈女孝的情景,因此秦家人只觉得宋清胆子小,不爱见人,并未想到别处。
但次数多了,秦家人感到宋清和他们刻意生分,伤了心,渐渐地也就不来了,只在过年时差人送礼物给宋清。当然,那些礼物都被红芷院的人拿走了,并没有到宋清手里。若被秦家知道这些年的事,恐怕会不太平。半晌后,他冷哼道:“秦家久不来上京,又非王侯,你以为秦家能做什么?”
“秦家虽不显赫,但若真想做点什么,未必不能争一争。这一点,父亲应当很清楚吧?”宋清微微笑着。笑容很淡,却透着自信,像极了当年的秦蓁。
宋长明忽然有些恍惚。
那一年,父亲遭难下狱,整个侯府被牵连抄家,他这个世子自然不能幸免于难。查抄侯府的军士里有一个是父亲的朋友,冒着杀头的危险私下放走了他。
他仓皇逃离,不敢待在上京,遂一路南下。到了苏州,他正在酒肆中喝酒,无意间在旁人的交谈中听到父兄处死的消息,那个放他离开的军士也被杀了。一时间,他又伤心又愤怒,便吐血晕了过去。
醒来时,看到一张笑靥如花的脸,“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