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越,离开骁骑营,回去学堂念书。”宋长明冷声道,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宋知越整个人僵住,硬着头皮道:“父亲,我不能。”
屋中一片沉寂。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大胆地忤逆宋长明,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宋老夫人担忧地摩挲着手里的佛珠,王曼云和宋知淑、宋知文三人皆是神色淡淡,而苏临英暗暗攥紧了手指,心中不安。
“为什么?”宋长明沉声问道。
宋知越不敢抬头,“我在骁骑营很好。我会好好做事,会……”
“谁教你的?”宋长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质问道。
宋知越没有说话。
宋长明逼问道:“是三姨娘,还是……?”他的眼神看向宋清,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没有人教我。”宋知越忽然跪下,双拳握紧,硬声道:“是我文章写不好,没了入仕的心思,想要进军营,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没有人提携你,如何建功立业?!”宋长明冷笑道:“你在骁骑营,有谁当你是安顺侯府的公子?全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平白给人笑话么?!”
“我没有。”宋知越说话声音小了一些,“我不需要他们把我放在眼里,我就和别人一样,就很好。”
宋长明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压制住心中不快,耐着性子道:“靠你自己,何时才能出人头地?你看你二哥,在学堂书读的多好,明年科举定然中榜。到时名正言顺入朝做事,又有为父提携着,不是很好么?你就不能多跟你二哥学学?”
宋知越听着父亲又拿他与二哥比,心里越发难受,便抿着嘴不说话了。
宋长明见气氛僵硬,思忖片刻后又开始说软话,“你若真想投身军中,是好事,为父也替你高兴。明日我带你去巡防司,你在巡防司,比在骁骑营和那帮人厮混好的多。”
“我不去巡防司,我就呆在骁骑营。”宋知越梗着脖子,粗声道。
“混账!”宋长明忽然抄起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正中宋知越额角。宋知越没有躲闪,就那么受着。瓷片应声碎裂。鲜血流了下来,触目惊心。屋里人都被吓了一跳。
“知越!”苏临英扑过去跪了下来,抱住宋知越,湿了眼眶,她看着宋长明道:“侯爷,饶了知越吧。”
“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听人挑唆,油盐不进!你一个当娘的,怎么给他说的,任凭他胡闹?!”宋长明气道,又看着王曼云骂道:“还有你,怎么当主母的?他都进骁骑营快两月了你才告诉我!”
“我……”王曼云张着嘴想要解释,最终还是福了福,“侯爷说的是。”
“还有你,到底是个当哥哥的,你就这么瞒着我?”宋长明不悦地质问宋知文。但比起对王曼云,他的态度稍稍和缓了些。毕竟是自己最重视的儿子,总好过一个小户出来的侧妻。
宋知文没有反驳,只淡淡赔罪,但一言一行看不出半点真心愧疚的模样。在他心里,宋知越并不及学堂那些人亲近。这个所谓的弟弟去哪里,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一个草包写不成文章,妄想建功立业,天大的笑话,宋知文并不曾将他放在眼里,就像这些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天彻底黑下来,夜色如墨一般晕开。屋内亮起烛光,昏黄的,暖融融的,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冷的,淡的,看不到温情,仿佛是古画上的人脸,影影绰绰,隔着一层,看不清。
宋长明冷静下来,又耐着性子说教,试图动摇宋知越的决心。可宋知越就像是变了个人,完全铁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样子。到最后,连苏临英都劝宋知越算了,可宋知越却执拗地没有屈服。
最后,宋长明又砸了两个杯子,扔下一句,“随你去!你有骨气!以后你爱如何如何,都与安顺侯府无关。”
此话一出,苏临英心里凉了半截。侯爷厌恶宋清,宋清受了多少苦楚,她心中清楚。若是知越再重蹈覆辙,她又该如何。
这一瞬间,苏临英几乎绝望。她不敢想象那样的情景,她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不让宋知越留在学堂,而同意他去骁骑营。或许,她该坚持的。胡思乱想之中,她甚至开始怨恨宋清,怨恨她为什么要说服自己。她甚至要怀疑宋清是故意如此,好让宋知越跟她一样……
“姨娘,不担心,咱们先回吧。”宋知越的声音响起,将她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屋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们母子二人。夜风吹进来,她清醒了许多,开始思考形势。
她刚才是偏激了。宋清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真心为知越着想。今日对侯爷说的话,也是宋知越自己心里想的。至于侯爷对知越……他应当不会像厌恶宋清一样厌恶宋知越。宋清不是侯爷的孩子,可知越是。自己的孩子,总是心疼的。
宋清跟着宋长明进了书房。门掩上,宋长明坐到案后,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他冷冷地看着宋清,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倒像是在看一个仇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