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曼云热心张罗婚事的同时,卫安也往府里陆陆续续送了一些诗集和画册,很是高雅。宋老夫人听说是给宋清的,心里很高兴,觉得此事可成,还从自己屋里挑了几件名贵字画要宋清回礼。
宋清是回了,但回的只是寻常画册,将宋老夫人给的都拿去卖了换成银子。买主特意挑的是从不展示珍藏之人,免去被人发现的麻烦。
画册里夹着信,坦言自己无意。但卫安仿佛压根没看到,继续送东西。这回不送诗集和画册,改送琴谱。宋清索性不回了,还惹来宋老夫人一顿数落。
不过既然卫安有意,此事就好办。男女之情,成了婚,总有感情的。在众多人选中,宋老夫人一直对卫安抱有希望。因此,当王曼云告诉她威远伯府的态度时,宋老夫人完全傻了眼。
“不是前些时候还提亲,怎么一转眼就不提了。你没同他们说是清丫头不懂事,说错话了?若他们不听,我去同他们说。”宋老夫人急道,声音都粗沉了一些。
“我说了,能说的我都说了。要真是清丫头不懂事还好办,可是……”王曼云说着,恨恨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唉……”
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臂,催促道:“可是什么?你快说!”
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王曼云咬牙道:“母亲,他们知道清丫头的身世了……”
“什么?!”宋老夫人惊住,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怎么会?”
世家大族,向来重清名荣耀。一个私通之女,再有品貌才气,也会被认为是低贱的,做姨娘也罢了,正妻是不可能的。可宋清这性子,又如何能甘心做姨娘。侯府也不会要自己的女儿做姨娘。因此,瞒住她的身世,不被人知晓是最好的手段。可眼下,偏偏有人打破了这个局面。
“我也想呢,怎么会呢。咱们瞒得这么紧,清丫头的身世明明只有府里知道,可威远伯府怎么知道呢。真不知道是谁,泄露给他们,存心要坏这桩婚事。”王曼云骂道:“若让我查出来,一定要打一顿!”
宋老夫人震惊之中,没有发现王曼云已经默认是府里人传出去的,是有人不想让宋清嫁给卫安,所以才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谁呢?宋老夫人很快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一直拒绝这桩婚事的人。
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觉得荒谬。可还能有谁呢?最近府里的几个,都安静的很,没有表现出对婚事的一丁点儿不满。唯一反常的,只有宋清,一直以母亲为由拒谈婚事。
宋老夫人脸色冷了一些,暂揭过此事不提,道:“既然跟威远伯府没缘分,那再看看别家……”
话说到一半,宋老夫人也没信心了。不管那人是谁,能破坏跟威远伯府的婚事,就能破坏跟其他世家的婚事。就算他不做,又难保威远伯府不会泄露出去。
王曼云将宋老夫人凝重的脸色看在眼里,知道她已担心,因此只叹息道:“只怕……难了……”
长久的沉默后,王曼云又宽慰道:“母亲,想想也不全然坏事。万一瞒着人家将清丫头嫁过去,结果人家查出来身世,再欺负清丫头,甚至和离,休妻,两家交恶,那时可就难办了。”
闻言,宋老夫人思忖半晌,才觉得好受一些。她又痛心道:“那可怎么办?清丫头真要嫁不出去了么?”
“母亲,天下的路不止一条。世家大族虽荣耀,可难保事发后看不起清丫头。而这上京,多的是年轻举人,巴巴地找人提携,却无门可投。咱们寻一个有前途的,托侯爷提携。将来他娶了清丫头,就算事发,他也会顾惜恩情善待清丫头。说难听点,就算有个不对,咱们也好拿捏地住。”王曼云眸色幽深,循循善诱。
宋老夫人沉思须臾,觉得有几分道理。小门小户的好拿捏,因着清丫头侯府嫡女的身份多少也会掂量掂量。
因此,她挥挥手道:“也罢,就依你的意思,去托人寻寻看。”
丽香院里,宋清正在看宋知越展示他新学的刀法,听闻延寿堂找她过去,还以为是宋老夫人又催婚。
结果听宋老夫人说完,宋清就明白了。肯定是王曼云故意泄露给威远伯府的,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嫁到伯府。
手段属实卑劣,但了结此事,也算达到了目的,只是可惜宋老夫人的一片苦心了。没成想,宋清宽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宋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低声道:“我问你一句,是不是……”
然后就停住了。
宋清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当她捕捉到宋老夫人紧皱的眉头,探究的眼神,还有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时,她忽然就明白了。
宋清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道:“您在……怀疑我?”
宋老夫人沉默着看向她。
宋清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对于宋老夫人,她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确实只是利用,可相处久了,也有些亲情。可眼下,宋老夫人却为了王曼云的几句话怀疑到自己身上。可笑,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