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曾想到你们能毒打他至此。若非他受伤,我是决不愿在你们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的软弱。”宋清静静地道:“二当家,你当真喜欢过一个人么?你若真的喜欢,就会知道有时会装作不认识,有时却又无法自控。整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作为红月山的二当家,张六有妻子和几个小妾,还有些暗戳戳献殷勤的女子诸多,但他从不谈喜欢与否,也并未经历过如宋清所说的喜欢。不过他见过,也知道一些。他思忖片刻,对于宋清所说的选择了暂时相信,但仍不忘告诫她,“别耍什么花招。你记着,现在这样,你有利用价值,大当家保你,还能好好活着。若你敢做什么,刀剑无眼,可就不能保证了。”
宋清回到张胡子的卧房,关门前再一次看了看目之所及的山坡、树林和田间劳作的人们。一切都是那样安静,仿佛这里只是一个平常的小山村而已。
房门关上后,她拍拍胸脯,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小心观察了屋外的情景,确定除了守卫再无他人,这才慢慢坐下,点燃了蜡烛,然后拿出周良给她的布条,凑近烛火细细烧了一个角又迅速熄灭。
渐渐地,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失去力气。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半刻钟之后。宋清终于确定,周良当时在她手心写下的那个字的确是“迷”字。写着三世之约的布条,是被迷药浸泡过的。只要用火烧,就能发挥药力。
看来周良是有备而来。也许,还有那些军士。他们都是一起的。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行动,不止是要找七叶兰铃,还要剿匪。周良他们已经找到了七叶兰铃的所在之处。阳光充足,松土,符合这两者的地方,就是那些有农户劳作的田地了。
而宋清要做的,就是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从这里逃出去,和前来剿匪的人汇合。这天,她除了用饭,什么也没有做,甚至不曾向张胡子提起出去转转一事,只在他回来时跪下求他留周良一命。张胡子不置可否,自顾自睡下了。
蜡烛熄灭后,宋清依旧趴在桌上睡着。但其实,她睁着眼睛,盼着剿匪行动的到来。
黑暗中,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她的心一下一下地跳着,渐渐变快,她浅浅地呼吸,克制着内心的情绪。蓦然间,张胡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很喜欢周良?”
宋清愣了一下,静静地回答道:“当然。”
“可他保护不了你,也救不了你。这样一个男人,你喜欢他做什么?”张胡子的声音中,有一种微不可察的情绪慢慢涌动。
宋清很快想到张胡子贴身收着的香囊,试探性地问道:“不能保护女子的男人,就不能喜欢吗?”
“当然,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张胡子冷冷道:“你心心念念的周良,五年前就保护不了楚盛安,现在也保护不了你。这样一个男人,你和楚盛安偏偏还喜欢,图什么?”
“但这些不是他的错。楚盛安的死不是,如今我被关在这里也不是。”
张胡子哼笑一声,“不能救人,就是错。周良话说的好听,事却办的不漂亮。”
宋清壮着胆子,问他,“大当家,楚盛安真是你杀的吗?”
片刻的沉寂后,张胡子道:“是我。”
还没等宋清问,张胡子自己就将原因说了出来,“她被我抓了,我见她漂亮,要睡她,她抵死不从,咬了我,我便杀了她。”
听着张胡子毫无起伏的声音,宋清遍体生寒,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一条人命,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如此平淡,不带情绪。
“怕了?”张胡子问她。
“有点,也好奇,这么多年,大当家就没娶个压寨夫人?”
闻言,张胡子声音忽然变冷,“你被关在这里,有什么资格来盘问我,可笑!”
之后,再也没有说话。宋清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张胡子的确有一个心上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大约她的死还和张胡子不能保护她有关。
至于内情么,宋清不关心。只要朝廷的兵行动,带走七叶兰铃,平了红月山,这一切便都结束了。而张胡子有心酸过往,并不重要。这么多年,红月山祸乱一方,张胡子身为山匪之首,万死难辞。
过了很久,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外面还亮起微弱的火光。很快,这火光越来越亮,一直亮到了门外,同时急速的拍门声响起,在深夜中异常刺耳。
“大当家,朝廷的兵打上来了!”
“速速召人!”张胡子立时醒来喊道,同时一骨碌坐起,快速点燃蜡烛,披着袍子带着刀就往外走。临走时不忘带着那个朱红的香囊。他将香囊攥在手心,握的很紧。
忽然间,一股味道浮了上来,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张胡子心中一凛,回头看去,是宋清在烧周良给他的布条。
见他看过来,宋清凄楚一笑,“我想明白了,大当家说得对,不能保护我的男人,要他做什么。三世之约,就此作罢了吧。”
布条缓缓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