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丫鬟说起才记起此事,想想还是要来告诉你。”
宋清一怔,慢慢道:“望姐姐直言。”
“这是去年的事了,就在你跟着太子和林宣去徽州之后的几天内。那时,乌承年带巡防营去城外操练,要五日方回。我一个人待着无趣,便也去了城外,还是住在永兴山庄。等回京后,丫鬟才告诉我,有个叫张老三的落魄男子曾去齐国公府上找朱朱,说是朱朱是她娘子,是我带走了她。此人没进得了国公府,又找到我那里,闹着不肯走,连着在我宅门前睡了两个晚上,最后不知怎地便没人影了。”齐珠华顿了一下,慢慢问道:“你可知道张老三?朱朱真的是他娘子么?”
“知道。”须臾后,宋清心口一紧,攥住了手,“他们的确曾有婚契。”
“果真?”齐珠华十分诧异。她原以为是张老三胡诌敲诈,没想到竟然被宋清亲口承认,一时震惊异常,“朱朱那样温良和顺的姑娘,怎会愿意和他成婚?我没见过张老三,可听丫鬟说起,是个赌钱输了倾家荡产的,衣衫褴褛,汗臭味和酒味熏人刺鼻,也知道他万万是不值得托付的人。”
“朱朱她,不容易。”宋清说着,声音低下来,“她自小被安顺侯卖了,十几年飘零,凡事自己做不得主。她也并非自愿嫁给张老三,是被买去的。”
齐珠华默然,不曾想到这姑娘温柔的笑容背后是十几年孤苦无依的生活。一个年轻的姑娘,在世道中究竟要受到多少欺凌。她不用问,就能想得到。张老三那样的人,朱朱跟着她,吃了多少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宋清继续道:“我与朱朱失散多年,偶然见到了她,那时宋知淑整日挑我的错处,我怕在外给自己惹麻烦,便借了姐姐的名号。之后,苏姨娘代我出面,让张老三写了休书,还给他一笔银子,从此这二人再不相干了。不曾想,给姐姐招致如此麻烦,我十分愧疚,不知如何赔罪才好。只愿姐姐原谅我这一回,别与我疏远了。”
齐珠华沉声道:“你既用了我的名号,也早该来告诉我才是,这样我也好有所防备。你以为再不相干,就真的再不相干了么?一个男子,偶然得到一大笔钱,你以为他会安安分分地过后半生?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都是落个倾家荡产的结果,往往又回头找从前的妻儿,或是给他银子的主。你既见过张老三,就该知道他也会是这样的人。”
宋清无言以对,最终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还有一处,我要提醒你,张老三最后没有再来找我要朱朱,此事可疑。按理说,他那样不堪的人,必然是想要从我这里弄点银子的。可没有见到银子,就怎么离开了?如果是债主,不可能眼睁睁错过国公小姐的银子。可上京城里,除了你,还会有谁给他钱让他离开?”
忽然,宋清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还有朱朱自己!”
齐珠华诧异,“朱朱自己?!”
宋清重重地道:“对!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给张老三银子。可如果是朱朱,就极有可能!她知道了张老三来找他,怕他再惹上自己,所以给钱让张老三离开。那时,她已经跟了景王,足够拿出一笔银子来。”
“是有这种可能。”齐珠华沉吟道:“但也会是别的,比如他的仇家杀了他,或是他去永兴山庄找我了,路上出了岔子,也未可知。”
齐珠华说的有理。张老三离开,不止朱朱给钱一种可能。可思及今日和朱朱遇见的情形,宋清总觉得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也许张老三再次找上朱朱就是其中一件。
齐珠华走后,宋清一个人在屋里呆坐着,想起刚把朱朱接回身边时,也曾问过她这十几年的生活。可朱朱只是一句“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便揭过去,嘴角笑着,眼神却有几分凄楚。宋清想着不要揭人伤疤,便不再问了,也不让思思和别人问。
现在想来,她从来不知道朱朱被卖掉之后发生了什么。能被张老三那样的人买去,可知朱朱当时没有选择的余地。朱朱到底经历过什么,宋清没有再问,没有再查。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对于过去的苦难,最好的不是重提,而是忘记,是重新开始。她以为朱朱也是这样的。直到昨天,她都这样以为。
可是今日,齐珠华却告诉她张老三曾经找上门,再加上朱朱今日的陌生,她却不确定了。她来到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再有主角配角之分,他们都变成了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即便是个仅在书中一笔带过的角色。既然是活生生的人,她又如何肯定那人会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呢?
本以为查张老三的下落要费些功夫,没想到次日午膳后就有了结果。原来张老三早已死了,尸首是在山崖下发现的,胸口还有一小处刀伤,虽不致命,但到底可疑,若往深处想,甚至有可能是被杀,但京兆府却并未查下去,而是以失足坠崖将此事结案。据说,张老三当时欠了赌债,还有几家青楼的账没还,早招致愤恨诅咒无数,连娶了不到一年的娘子也拿休书走人了。人一死,债主连钱都要不回来,气的在他村里的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