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是被扎死还是气死的。
“好叫诸位知道,”暮樱拍拍衣角的灰,精致的面容禅定如水:“我暮氏子孙从不求和——诸位今天若不从我暮樱的尸体上踩过去,这辈子,你们乱臣贼子的名号就算做定了。”
她的声音柔软依旧,这一次,却再没任何人有胆量发出哪怕一丝哄笑的声响。就连韩和通那双饱经风霜的武将眼睛里都流露出了几分赞赏之色。
联军人数虽众,但打头做主的不过就是那几家。颜老始终在其中充当牵线人的角色,他的死迅疾而突然——尤其是颜家的兵,几乎全都乱了。
这一下群龙无首,谁来主持大局?
暮樱静等敌阵的骚动,没想到乱是乱了,却根本没乱多一会儿。中军帐里跑出十数名传令兵,短短半刻钟的功夫,联军竟然再次稳定了下来!
不对!
他们一定还有主帅!
她忽然问道:“陶星天在哪?”
韩和通一愣:“谁是陶……嗯?殿下是说陶家那个混江湖的混小子?这都乱成这样了,谁知道他在哪?”
暮樱声音里打着不明显的轻颤:“千里望。”
韩和通不敢质疑,立即着人送上东西,暮樱透过那小小的透镜,在圆孔形的天地里看到了站在对方中军帐外的窈窕身影。
是陶梦谷。
是本该在城中贺家的陶梦谷!
“原来如此,”暮樱喃喃念着,闭了闭眼:“太师,原来如此。”
闹市中疾驰而过,被胎杀于马车的当朝太师;地下幽暗的深洞里,被百人祭祀的碧色玉牌;还有持续了八年之久的京城幼童失踪案和藏在当朝重臣家里的“屠三疯子”……
最后,是贺家一儿一女对父亲毫无由来的憎恶,以及贺家那个无影无踪的秘库钥匙——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有了答案。
暮樱脊背上传来一阵细密的寒意,数里之外的水道上,某人跟着打了个激灵。
霍千里人在水岸上,双手抱臂,明明刚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却一副烦得要死的样子。
“大王这怕水的毛病真是要命。”云梦泽坐在船头,无奈道:“大王,这水沟还没有你的腿长,真不必怕成这样。”
霍千里骂了句匈奴话:“我确实害怕,但不是我在怕。”
是那家伙。
人在恐惧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冷,而后是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霍千里莫名地想起了那晚朱雀大街上的小帝姬,那么小,那么软,委屈巴巴,全然看不出内里的可恨。
云梦泽沉默良久:“大王,我们如今所做的准备……您应该知道,一旦这些准备排上用场,那位帝姬就一定会死吧?”
霍千里漠然踏入水中,像一尊出水的魔神雕像:“那岂不是正好?”
既解了蛊,又能得到南境五郡——
还不用和她捆在一块。
不知是不是小神婆的情绪太过浓烈,霍千里心口被带出了一点细微的疼痛。
他心中一哂,提刀上岸,无数匈奴武士一声断喝跪在他的脚边。霍千里右手一抬:
“目标长安,随本王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