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阑珊这个小破院子,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书房。他们大荆皇室从来不学无术,要么靠老婆要么靠相公,大不了还可以靠臣属。
靠自己读书用功的时候倒是很少的。
所以霍大王说要睡书房,暮樱还蒙了一下,心想我阑珊皇叔还知道读书呢?
霍千里一进屋也懵了,因为这地他奶奶的确实没有书房。他之所以这么说,乃是因为霍大王打了小半辈子的仗,几乎从没接触过姑娘,他不晓得同人谈情说爱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在婚前恶补了几个话本子。
话本上,那些个公子小姐老爷夫人只要吵架,往往就是一句“睡书房”。
霍千里如今也不是什么闲人,早期上了个早朝,上午去江边“捉奸”,下午还得去兵部看急报。晚上他小娘子说要搬家,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要回来管管,前脚踏进院门,连院里有几个屋都没来得及看,就先跑去做晚饭了。
眼下进了主房,屋里别说是书,连张正经桌子也没有,但好在还有个楼梯往二楼去——
很好,二楼也是床!
霍大王实在没有话可说了。
后头暮樱已经哒哒哒小心翼翼地上了楼,他双臂抱着扑腾一声往下一躺,直挺挺倒在床上。
“大王,你生气了?不是我非要叫贺时也去,实在是没什么人可用了。”暮樱抿了抿唇,坐在他床边:“大王不必觉得放虎归山,肃州太守是我姐姐一手提拔上来的,是自己人。”
霍千里狠狠一翻身,留给她一个后背。
暮樱想了想:“要么去温泉里谈?”
霍千里觉得很泄气:“不谈,困了,你下去。”
“大王别像个怨妇一样,咱们好好说。”暮樱哄人很有一套,知道这时候要捡他爱听的说:“将来南境五郡给了大王,我总要留个能打的将军在手里才行——贺时也是你手下败将,如今派他出去练一练,将来我叫他拜你做师父,你看好不好?”
霍千里:“你让他叫他就叫?”
暮樱戳戳他:“我劝他,他不会不从。”
霍千里看起来更生气了,但暮樱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她尚未明白这一番话,分明地把她的新晋相公推到了对面,反倒贺时也像是自己人似的。
这是胳臂肘分不清里外拐了。
“这位殿下,我问你。”霍千里仍背对着她:“今天你同齐寒枝说什么了?”
暮樱莫名其妙:“怎么又扯到齐大家身上了?早上中书令同我说,大王上早朝办了好几件要事,就是齐寒枝的事比较为难——我知道你不太了解这些寒门的弯弯绕绕,就去找他聊聊,让他少给你使绊子。”
霍千里转回来了。
他身量本高,因为劲瘦的缘故,站着的时候只显得挺拔;这一躺下,领口开了些许,又有些时下流行的风流味道了。
“真是为这个,没说他婚嫁的事?”
暮樱一个头两个大:“他婚嫁与我何干,我不是有大王了吗?”
泼妇霍千里不吭声了。
他压着自己的嘴角:“你不喜欢他那样的?”
暮樱一时捉摸不透他想法,只好问什么答什么:“有点太瘦了,而且说话拐弯抹角,我听不明白。相公还是要……”她下意识看了霍千里一眼,耳朵一热,又假装无事地转开:“相公要什么样的关大王什么事?”
霍千里盘膝做起来,他没出息地承认自己太好哄了。
“你真想好了?”霍千里坐在床帐里,语气听不出起伏:“贺时也之所以会输在德化门下,并非他无能,只是被你祭出的棺材板先帝爷压住了时运。真将他扶起来,一旦他卷土重来,你打算怎么压下去?”
他一针见血地点破了暮樱的隐忧:“毕竟,皇帝复生这种把戏,只能玩一次。”
暮樱沉默片刻,近乎赌气地说:“我们终归是一起长大的,他不会真的害我。”
“贺时也同你刀剑相向,你信他不会害你。”霍千里淡淡道:“可你今日去找齐寒枝,是让他扶持寒门势力,在朝堂上与我抗衡,免得我一家独大。”
暮樱双眸大睁。
霍千里:“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他起身下楼,暮樱讪讪地跟着,霍千里道:“在江边谈事,确实够谨慎,但伺候齐寒枝起居的小婢之一是我的人——下午我就知道了。”
“暮樱。”他笃定又漫不经心地道:“你可以防着我,但我不会害你。”
她抿着唇,小声问:“这是解释,还是许诺?”
“什么都不是。”霍千里:“这是你相公我该做的。”
暮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霍千里说完这句也没多呆,自去烧水洗漱。她等了两刻钟,跟着惴惴不安地进了温泉池,却看霍千里已经洗好了,隔着个屏风在穿衣裳。
她浸在热水里,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做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