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色正好,描骨坊前又排起了长队。
漓九和阿弥对着预售登记名册从队首到队尾逐一找到付过定金的鬼,并把“第二批话本除已预定外余量有限,明天来可能会有捡漏”和“到手话本首页有大马勺标记的去找孟婆大人要亲签小福泽”说了无数遍。
精心摆在坊中的一摞摞话本从高到低再到见底,蓝挽苏摆好算盘低头坐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算盘结功德的声响不绝于耳。
林藏樾坐在窗前,大多数时候靠在藤椅上阖目养神,偶尔给开开心心拿着话本来找她的鬼在话本封面上结福泽决。
渡九首鬼鸟消耗的神力并非三五日间便能恢复,两天过去了,她仍然觉得自己浑身都像被来来回回地暴揍,稍稍动作便酸疼难忍。喉间的甜腥味时浓时淡,林藏樾闭着眼睛摸索到茶盅,仰头将温热清茶一饮而尽。
林小胖趴在窗棂上,在描骨坊一片吵闹声中旁若无鬼呼呼大睡,猫尾巴不时横扫过凑来的轻风,惬意无比。
林藏樾这几日明白了为何自己的话本在冥界中出乎意料广受欢迎,大家都是在地府等着投胎的鬼魂,投胎时辰远近不一,轮回前又要来碗孟婆汤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就算有情鬼也只能终成陌路,于是新奇甜蜜的恋爱代餐自然成了最好的选择。
她把蒲扇遮在自己脸上,心中盘算照这样下去,再过几日第三本话本也可以开始预热了。
又有鬼走近的脚步声,林藏樾深深吸气安慰自己快断了的脊背,睁开眼时已经带上营业甜美微笑:“这位书友,恭喜你……”
身着浅碧罗裙的曲敬谣神采明亮,抿嘴轻笑:“请孟婆姑姑赐福泽。”
林藏樾惊喜起身,又“哎呦”痛喊着靠回藤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今年在天界多停留了一日。”曲敬谣手指点上林藏樾的额间,顿时皱起柳叶长眉,“强渡九首鬼鸟,你知道你可能会死么?”
林藏樾老实承认:“不知道。但是当时情况太紧急,不渡它我也可能会死。”
“怎么不在孟婆庄休息?”
“做生意,讲得是个信誉。”林藏樾动动僵疼的脖颈,“我伤得很重么?”
曲敬谣觉得林藏樾真是心大的可以。
“神力几乎耗尽,没有个二三十载的功夫回不来。要不是有数万功德当即入魂,加之陛下为你灌进冥帝神息,恐怕你的第三本话本就没机会写完了。”
林藏樾摊手:“事已至此,只能劳烦司吏大人妙手回春为我抓副汤药,在下必呈上未出版话本手稿做谢礼。”
曲敬谣移开放在她额间的手指:“我治不好,不过下月初三可以同你一起去司野阎王殿,看看他有没有法子。”
“司野阎王?”
酆都鬼帝座下有司吏、司魂、司狱、司录、司察、司命、司执、司卫、司曹、司野十殿阎王,其他几位林藏樾多少有耳闻,或者干脆如和曲敬谣、江醉墨一般熟识。但这位司野阎王即便是在曲敬谣口中,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相传他坐镇迷魂殿,掌管三生石、金鸡岭、恶狗岭、野鬼村四个鬼见愁的地界,亦医亦毒,亦正亦邪,极少露面,每月唯有初三那日才在迷魂殿短暂出现,故连他长什么样子都鲜有人知晓。
林藏樾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司野阎王会帮忙么?”
曲敬谣一瓢冷水泼了下来:“不好说,得看他心情,或者看你开出的价格他满不满意。”
林藏樾斩钉截铁提前拒绝:“我没有多余功德,也没有黄金银钱。”
曲敬谣的眸色异乎寻常的亮,眼角眉梢间尽是掩不去的明快,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可就是有些微不同。林藏樾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一定不简单,正在思索怎样才能暗搓搓地引出些背后的故事,一个女鬼拿着话本哭唧唧地走过来。
“姑娘怎么了?”林藏樾的笑容无比亲切真诚,看到女鬼哭得难过,还打了个趣儿,“难道是买话本的功德不够?”
“怎会,姑姑的话本只要十二份功德,我还开出了首页大马勺。”
女鬼身上已经有了隐隐胎光,林藏樾猜到七八成缘由:“这福泽虽不比六月初六的大,但带着投胎总能为你添上一两笔运气。”
听到这话,女鬼直接放声大哭:“我后日就到了投胎的时辰,到时一碗孟婆汤喝下去,就记不得姑姑写过这么好的故事了。”
曲敬谣被这销魂一嗓嗷得脊背一僵。
林藏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撑住自己坐直,招手让女鬼走近些。
女鬼抽抽搭搭走到林藏樾面前,脸色青白的孟婆伸出手指在她额间一点,一股微弱的暖意注入。
林藏樾笑道:“除了大马勺福泽外,再为你投胎添一些功德,也算你我为话本结了一场缘分。回家后快些看,投胎前能看完。”
“姑姑,”女鬼滴泪横流,“我不知自己回投胎到五界中的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