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西域长史府恐怖的鬼火,随着黑幕降临疯狂点燃。
寝殿氍毹铺地,罽帐悬梁,呼都渠一身清凉,傻傻痴笑着站在雕花隔畔。
透过细密流苏,殿内十几名碧玉少女脸上皆挂着泪痕,害怕地拥成一团。
“美人们,主人来咯——”
呼都渠难耐搓了搓手,用黑帕飞快蒙上眼睛,横冲直撞摸进了寝殿。
众少女像受惊的鹿群,或尖叫,或哭喊,仓皇逃逸奔散。
四面皆墙的殿堂,门口又是重重哨岗,除非插上翅膀,哪里跑得了庙去?
慌乱推搡之下,一名少女未及躲避,被抢上前的呼都渠捏住了肩肘。
“哈哈,捉到啦!”
少女竭力护着身上片羽,拉扯中情急,反手甩了呼都渠一个耳光。
呼都渠强捧少女手腕,吸溜闻着袖间馨香,俨然一匹被唤醒的恶兽:“好按摩,快来多挠两下。”
少女拳打脚踢,越是挣扎,呼都渠越是亢奋。戏耍足够了,才舔了舔唇,一把将少女扑倒在地。
少女被蛮力压得动弹不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流个不住。
千钧一发的当口,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蓦地响起:“大当户,那那那,那个姓马的西凉人,意欲求见。”
“没看见老子在忙吗?”呼都渠对着窗棂就是一声暴喝。
窗棂外的匈奴兵打了个寒颤:“他他他,他说有极为要紧之事。”
“真他娘的晦气。”好事被中断,呼都渠毫不犹豫回敬少女一个耳光,“都怪你,瞎蛄蛹个什么劲儿!”
少女被重拳打得眼冒金星,几欲晕厥过去。
呼都渠站起身,从椸枷上随便扯了件外袍披上,不得不抽离福地,尾随匈奴兵的脚步来到大堂。
堂前烛火摇曳,马岱已经垂手候在那里。
呼都渠打起精神,语含不悦地问:“夜已更深,兄弟不在房间休息,有何事非得现在通禀?”
马岱抱拳行了个礼,方对着堂外长长吹了声口哨。哨毕,一只庞然大鸟扑腾着翅膀,疾风般扇了进来。
呼都渠被这从天而降的阵仗唬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定眼再看,大鸟已惬意落在了马岱肩膀。
大鸟胸前,非但兜着一封书信,两只爪子末端,竟还分别拴着几包沉甸甸的纸袋!
“这是?”
马岱先卸书信,潦草过了一通,旋即扯下纸袋,摊开层层包裹的牛皮,将里面粉末状不明物展示给呼都渠看。
呼都渠手指搓了些许,放在鼻下一闻,大惊失色:“草乌头?!”
这可是药性峻烈的西域奇毒!
马岱颔首,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实不相瞒,我本西凉军派过来,搅动风云的细作。”
“什么?”呼都渠不可置信。
“但,这数日里的相处,大当户对我,实在太好了。”马岱横了心,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仅嘘寒问暖,还鸟语花香,与西凉军刀尖蹀血、朝不保夕的生活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马岱一边感谢,一边又将马超与他合谋苦肉计,借机进城下毒之事,全部倒豆子似的讲给了呼都渠。
呼都渠听罢,愤然一拍桌案。
好歹毒的西凉人,好歹毒的马儿!
“若蒙大当户既往不咎。”马岱对天指誓,“从今往后,我便不叫马岱,叫呼都岱!”
“好兄弟,知错能改,我们就是一家人!”
呼都渠聚精会神敷衍着马岱,迅速将他搀扶起来。好奇望着毒药外的书信,开始套问道:“这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马岱毫无保留,直接将书信塞到了呼都渠怀里。
呼都渠传令,不久就来了一名知译官,将信中内容原原本本翻译完毕。
“原来,是邀请车师前王与焉耆王会面的事儿。”呼都渠了然于胸,略略松了口气。
这份情报,他早已截获在手。
虽则内容无效,但马岱的话,却有了充分的真实性。呼都渠将书信扔还:“据我所知,前王与焉耆王,皆心属乌孙,怎会搭理这群西凉军?让他们忙活去吧,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大年三十翻黄历,白扯!”
“大当户可别忘了,里面还有车师后部在拱火。”马岱善意地提醒。
这话倒让呼都渠生了几分危机感。
诚然,后王与前王是异母兄弟,焉耆王又是前王女婿,盘根错节的根系,很容易长在一起。防肯定是要防的。
“那依你看,应该怎么办?”呼都渠试探性地问马岱。
马岱道:“大当户,可否请出你最为得力的两名千骑长,共图大计。”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呼都渠倒真想见识眼前这个西凉人能拿出什么锦囊妙用,于是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匈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