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极好的下弦月,光华皎洁,仿佛会流淌的水。洒在屋宇间隙,天地皆浮离着一层薄薄的清辉。
沐浴在这样美好的月色下,两人相顾无言,好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天幕中有流光闪烁,划破黯淡的星河。几道绚烂波痕,便朝着东天广袤的戈壁,遥遥坠了下去。
“快看,狮子座流星雨诶!”
杨潆喜悦推了推马超的胳膊,不等他反应,立即双手合十,紧闭眼睛,自发在脑海中许了个愿。
尘埃落定,蓦然回首,却见马超锋锐的目光,正一瞬不瞬,落在自己身上。
杨潆呼吸一窒。这才恍然想起,如今这个两千多年前的时代,流星并不是浪漫与幸运的征兆。
前有马腾因流星退军,后有诸葛亮见“将星陨落”,推测自己天不假年。非但不吉利,反而还和灾厄沾边。
若是再接个地震啥的,别说三公下课,连皇帝都该“吾日三省吾身”了。
思及此,杨潆尴尬捋着鬓发:“儿时幼稚,行为总是浮浪些。长大也很难纠正,倒令将军见笑了。”
马超头一回见杨潆憨态可掬的少女状,便问:“你刚才说的狮子座,是什么?”
星座这个东西,起源于古希腊,非三言两语可以讲明白。
“二十八星宿太晦涩,我自己瞎编的。”杨潆沉吟着,直白地说,“几颗星星连起来,像狮子就叫狮子座,像白羊就叫白羊座,还有金牛座、巨蟹座、天蝎座、双鱼座、水瓶座——”
“女郎年幼时候,真的蛮顽皮。”
“那当然。”杨潆越说越起劲,仍旧不忘查漏补缺,“阿父总说要什么都愿意给,那我肯定不信啊,天上的日月与星辰,总给不了吧——”
难怪,摘不到的,才会这么有执念。只是看见,都万般雀跃……
马超将疑窦抛诸脑后,一个微妙的计划,随之暗暗涌上心头。
“夜已更深,女郎早些休息吧。”马超简略说着,抽身往回走,“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翌日一大清早,太阳才斜斜露出半个脑袋,杨潆就被窗外扰人清梦的嘶鸣声给吵醒了。
更衣推门,马超已全副武装站在树下,也不知究竟起得多早,等了多久。
“你是与我共骑,还是自己一个人骑?”马超指了指身侧的两匹骏马。
“额,太久不骑,手有些生,可以试一试吗?”杨潆胆怯开口。
“当然可以。”
杨潆鼓足勇气近前,循着原主经年的记忆,翻身跃上了马背。先是试探性地走两步,再转两圈儿,随后眼睛放光,终于熟练跑了起来。
这天降的技能简直不要太香!
马超见杨潆飞奔,便也不再迟滞,纵身跳上了坐骑。两人沿着东门,一前一后,向远方一望无际的戈壁扬长而去。
深入滩涂内部,山势陡险,地面坎坷。所过之处,扬起一片又一片的沙尘。
好不容易勒了马,马超将坐骑一拴,带着杨潆赶往谷底最深处的夹缝。
杨潆亦步亦趋跟随,看向头上危危的一线天,到底没忍住,纳罕问道:“将军,这四面八方皆是不毛之地,你带我来这里,究竟要——”
话音未落,马超一个蹲身,从地上拾起来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找到了。”
杨潆垂眸,惊诧得直接叫了出来:“这是?!”
陨石?!
马超拭了拭额间细密的汗珠,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我之前不是跟女郎说过,戈壁寸草不生,飞鸟绝迹,看似凶煞,却暗藏着繁多珍宝吗?”
见杨潆半痴半呆,明显没反应过来的表情,马超难得扬唇,低低笑了出来。
“这不是玛瑙石,不是戈壁玉,更不是石化木与狗头金。虽则不甚贵重,却正乃女郎从小企盼而不得的,天上坠落下来的陨星——”
杨潆直勾勾盯着马超的脸。
那只是她随口一提的敷衍话啊。
“这偌大的谷底,随处都是坑洞,万年来可谓被天外来客砸得千疮百孔。虽则远了些,倒也还不算难找。”
杨潆幽幽接过陨石,不敢抬头看马超的眼睛:“将军带我出来,就是专门为着寻这个?”
马超点了点头,倒不觉得有什么。
“女郎为西凉行伍做了许多,这点举手之劳的心愿,肯定要帮你达成。虽然它本质上,不过就是死掉星子的尸体罢了。”
杨潆将陨石一护:“流星原本有自己的轨道,却被咱们脚下这片土地摄动与吸引,就算长长的银河阻碍着,也要不顾一切地奔赴。为此发光发热,甚至死去也在所不惜。”
难道不令人动容吗?
“女郎喜欢就好。”马超听到这么新鲜的表达,倒也不以为意。
至少这一趟,没有白来。
杨潆将陨石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