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铃第八次响起，苏怀南郑重地盖上笔盖，这三年，尘埃落定。
她再次抬头，望向被白纸糊起来的八字校训，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十五分钟前，因为不小心瞥见了前桌男生第21题的答案，与自己所得天壤之别，一面对于自己生物学科的自信，一面又对于前桌是火箭班优生的比较，犹豫多时，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
一切交给命运决定吧。
这是唯一一次，所有人从考场出来却没有急于相互对答案的考试，每一个人都想沉浸在这难得的放松中，久一些，再久一些。
“诶，我跟你说，坐我座位前面的人，四场考试都没来，你说这三年不就白白浪费了嘛。”
“啊？谁啊，敢缺考高考！”
苏怀南皱了皱眉头。
“你猜！”
“我认识？”
“所有人都认识。”
她并不感兴趣，快步穿过前面这两个女孩，她只想趁着人多，淹没在人群中赶紧回家。
“快说！别卖关子了！”
“陈！忆！北！”
女孩一字一顿地说出缺考人的名字，苏怀南像是被拎住后脖颈的猫咪，瞬间定住。
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不管不顾地伸手拉住女孩，目光可怖地有些摄人：“你是说，陈忆北没参加考试？！”
被拉住的女孩并不认识苏怀南，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苏怀南立刻转身往36考场跑去，她知道，陈忆北在36考场，考试前她刻意留意了全班同学的考场安排表。
明川作为理科考场，高考两天穿梭着全市各个学校的考生，如果不是刻意约见，实在很难在人群中相遇。36考场在高一教学楼的四楼，而她所在的8考场在高二教学楼的二楼，每场考试过后，两人虽然没见面，但都互相发了短信。
她一直以为陈忆北就在对面楼里的教室中安心考试，她关心他考得如何，他回复还可以，正常发挥，并且还嘱咐她考完一科，就放下一科，别想那么多。
原来都是在骗她？苏怀南的心猛然一沉，无力感传遍全身，夹杂着惊惶和疯狂。
当她跌跌撞撞跑到36考场时，教室里早已空空如也，她挨个寻找着课桌右上角的考号姓名标签，终于在熟悉的名字前停了下来。
她伸手来回抚摸着标签上的名字，泪水滴落在字面，黑色油墨慢慢化开……
慌忙从书包中翻出手机，颤抖着按下开机键，熬过漫长的开机动画后，终于拨出了那串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陈忆北？”
“……怀南？”
手机听筒里传来陈忆北宽和而温柔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好像一个电击把苏怀南的心脏也激活了。
她长舒一口气，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那个女孩只是看错名字了，或者只是随口跟朋友编的一个瞎话，一定是的，一定。
“你在哪儿？”慌乱与庆幸轮番上阵，心脏一抽一抽的。
“刚……刚出学校，终于考完了，感觉这人比周末放学还多，我……我好不容易才打上车，本来是想等你一块儿走的，但……严缜说终于解放了，他憋了三个月没打游戏了，要立刻去开一局Dota庆祝一下，想着你不喜欢玩游戏，就没叫你。你考的怎么样？做阅读时没犯困吧？”陈忆北的语气透着一股刻意的轻松和阳光。
苏怀南的直觉告诉她，不对，这很不对。脑子里白茫茫一片。
“你和严缜在一起？”
“……呃，没……没有，现在还不在一起，我们约好先各自回家放东西，然后直接在网吧见。”
手机紧贴着耳朵，心好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嘴唇都被咬出血了，苏怀南发出的声音竟然是轻佻而促狭的：“第三篇阅读，就是说气温上升对美国兔子产生影响那篇，它问那两种兔子面临的具体问题是什么，你选的是C吗？”
“呃……是吧。”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面对最坏结果的准备，但在这一刻，胸口还是痛到窒息，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英语第三篇阅读讲的是英国法官判处售假商人十年□□，你根本没有参加考试，对吧？”
“什……什么啊，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因为考完试太激动，一下子，一下子恍惚了而已！”电话那头的陈忆北语气明显变得慌乱。
“那你考试的座位，是靠窗还是靠门的？不要想，立刻回答我。”
“靠……靠门？”
陈忆北的座位号，既不靠窗也不靠门，在教室正中第二排。
铁证如山。苏怀南颓然地跌坐到地上，手中紧紧攥着手机，指尖泛白，似乎快要将它捏碎。
“为什么？！陈忆北，你到底为什么？！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