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理学虽然被尊为官学,可它演变到了今日,早已不再符合国朝实际。” 奢华的莲花灯组,从奉天殿的梁顶投下了温煦的光,映在五人的衣袍上,格出了明显的阴影界限。 台阶上,朱棣坐在龙椅上,与坐在锦墩上的姜星火对视,朱高燧躲在朱棣背后的阴影里,而身形高大的朱高煦穿着赤红的蟒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倒在地上并未抬头的朱高炽。 朱棣缓缓站起身来,绕过了姜星火和朱高煦,走下台阶。 朱棣反常地、慢条斯理地,走到了朱高炽面前。 他弯下腰,伸出有力的双手抓住了朱高炽的肩膀,用尽了全部力量。 二十五岁的朱高炽与四十四岁的朱棣,在此刻仿佛是匍匐的熊罴与扑食的猛虎。 “炽儿,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处理国事吗?” 只有寥寥几人的大殿内,回荡着朱棣低沉的声音。 朱高炽感觉肩胛骨仿佛都要碎掉了,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可仍旧没有吭一声。 “.儿臣愚钝。” “不,你不愚钝,伱很聪明,你是朕的三个儿子里最聪明的,正是因为你聪明,你能做你其他两个弟弟做不了的事,朕才让你来。” 朱棣看着儿子额头的汗水,仿佛雨帘一般滴落。 “可你不该质疑,尤其是质疑朕的决策。” “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朱棣揪着朱高炽的衣领,一把将其从地上抓了起来,父子两人的面孔紧紧相对。 朱高炽整张胖大的脸仿佛都拧巴在了一起,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当行使了大半年的皇帝职权后,朱高炽终于明白,他的父皇为什么这么放心他。 朱棣的神情难得一见地变得温柔,他贴到朱高炽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 “咱们一家,都是反贼啊.” “咱们是造反从建文小儿手里抢下来的江山,你不记得了吗?” 说罢,朱棣强迫着朱高炽的头跟着肩膀一起扭过去,扭向一个方向。 明太祖朱元璋的画像静静地挂在那里,看着儿孙们围绕着“权力”的互相厮杀。 “你爷爷在这看着呢,就在这奉天殿里。” “你要记得,当年你爷爷在时,就是因为这‘理学’,就是因为这‘宗法’,不肯把江山交给朕可他现在死了。” “没人能活到最后,朕也一样。” “朕今年虚岁四十五了,再有二十年、三十年,就得去地下找你爷爷,到了那时候,大明的江山,传给谁?” 这是朱棣在回避了大半年后,第一次明确地在儿子们面前,提及了立储的问题,朱高煦的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来。 背对着三人的朱棣,声音高亢了起来。 “老二老三,朕也要告诉你们,咱们一家是靠造反抢来的天下,不是靠仁慈、靠宽容换来的!” “你们到死都要牢牢记住!” 朱棣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立于姜星火左右的两个儿子,他眸中仿若幽潭般的黑暗,似乎要将二人吞噬掉。 朱高煦藏在大胡子里的嘴巴咧开了笑意,朱高燧则看起来吓得哆嗦起来,连忙往朱高煦的身后钻.这是他在表示自己并无意与两个哥哥争夺储君之位。 姜星火则依旧保持着镇定,甚至还饶有兴趣地望向写着“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之像”的挂轴。 姜星火是建文三年穿越过来开启第八世轮回的,对于这个在无数人口中出现过的名字,他只能说,没能见到活着的老朱,属实是个遗憾。 也不知道如果老朱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脱下鞋把现在还在威风凛凛、气场全开的朱棣抽的满大殿跑。 朱棣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朱高煦身上,他继续说道:“朕今日召你等进宫,便是要商议立储之事,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不管最后立谁,都得有个说法。”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令朱高炽浑身剧烈颤抖,若不是朱棣依旧抓着他,险些栽倒在地。 但朱棣没有多看他一眼。 “老二,你的功劳,朕记得。” 朱高煦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他想说“谢父皇”,但是喉咙好像堵住了,眼眶里似乎要流淌出一股酸涩的液体,但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但朱高煦心里很清楚,对于自己成为太子,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阻碍,那就是朱瞻基。 在朱棣的心目中,朱瞻基是绝不可替代的存在。 这种地位,就像是朱元璋对待朱允炆一般。 他比任何人都重视这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