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了抚肩头被他抓皱的衣袍,斟酌着开口:“我是想和你说清楚,婚后我仍会每日去御史台差遣,家中内务恕难兼顾。”
顾修远两手撑床,歪着头看她,眼底忽然漫开笑意:“此事我早已想过,顾叔打理家务多年,尽可交给他。”
薛竹隐只觉得他的笑来得莫名其妙,还准备了长篇大论来说服他,没想到结果来得这样容易,一时有些愣住。
“既然话都说清楚了,那我……”薛竹隐说罢就要站起身,不料手心一暖,被顾修远握住。
“你要去哪?”顾修远身子坐直,仰头看她。
“既然我们已经成婚,那我也不瞒你。”薛竹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喜欢你,更不想和你睡同一间房。”
她昂起头,踌躇满志:“总有一天,我肯定是要与你和离的。”
顾修远眼神黯了黯,随即又漫不经心地问她:“夫妻大婚之日圆房,这是礼制吧?”
“听闻薛侍御每日都抓别人逾矩的错处,这是要严于待人,宽以律己吗?”
薛竹隐噎住,她没想到顾修远会拿她最看重的礼制来压她,但委身于人又实在让她不甘心。
“那你想怎样?”她生硬地问。
顾修远露出得逞的笑容,拍拍床榻:“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我睡里边吧。”薛竹隐做好心理建设,在顾修远的注视下缓慢地爬上榻,贴近墙面,盖上被子。
反正那种事很快就过去了,之后她便以节欲的理由拒绝他。
顾修远心满意足地躺下,盖上被子。
无事发生,薛竹隐暗暗松一口气,闭上眼准备睡觉。
“你睡那么里边做什么,睡过来一点。”昏暗的灯火愈发显得顾修远的眸子熠熠。
“我习惯挨着墙睡。”薛竹隐的心又提起来,她觉得和顾修远说这么私密的事情有些尴尬。
顾修远没出声,只默默地向里边挪近,薛竹隐觉得他的胸膛快贴上自己的后背了,腰上一阵温热,是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了上来。
薛竹隐全身绷紧,抓住他的手往外甩,她好像还是没有和顾修远说清楚,她的意思是,今后与他两不相干,各行其是。
手的主人很知趣,没有再搭上来,薛竹隐松了口气,闭上眼尽力使自己睡着。
她一向有些认床,习惯了睡自己那张硬的木板床,这张新床铺了重重叠叠的柔软被褥,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最重要的是,她很难忽略身后之人的气息,闭上眼总觉得身后有什么在追逐自己,难以真正地放松下来。
没过多久,顾修远的呼吸便匀称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薛竹隐僵了半晌的身子躺平,睁开眼,水红色的床帐掩映着幽深的烛火,勾勒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阴影。
她失眠了。
可恶的是,顾修远还睡得那么香。
更可恶的是,她醒得和往日一样早。
她睁开眼,揉了揉眉心,龙凤花烛已经燃尽,微亮的天光自窗子透进屋内。
顾修远尚在睡中,身子靠她比昨晚还要近,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手无意识地搭在她的腰,她紧贴着墙醒来,连平躺的余地都没有。
薛竹隐有一瞬想把那手狠狠拍下去,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手拎起,轻轻放在褥子上。
碍于空间狭窄,她只能像爬一座小山丘一样手脚并用跨过顾修远。褥子是绸缎的料子,一时手滑,她整个人支撑不住,趴在了顾修远身上。
顾修远立时睁开眼,与她四目相对,幽幽开口:“你在做什么?”
薛竹隐低头,她的手放在顾修远的枕侧,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双腿跨在顾修远腿的两侧,要不是隔了一层被子,看起来真的很像想对他图谋不轨……
她眼中的尴尬不言而喻,手尽力将身子撑起,想从他身上爬下来,未料顾修远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她硬是没起来。
“松手,我要下床。”她带了点恼意,匀出一只手伸到后背去掰他的手。
顾修远仍是没有松手,甚至将她的那只手也拢到自己的掌心之中,薛竹隐整个人支撑不住,又趴到了他身上。
他弯了弯眼角,慢悠悠地说道:“原来夫人是想下床,不必这么动手动脚。”
说罢,他轻巧地直起身子,薛竹隐被迫倚在他怀里面对着他,只觉一阵天翻地覆,就被他隔着被子抱下了床。
她脚一触地,顾不得没穿鞋便跳离他怀中,扶着床一脚穿鞋,
顾修远看一眼窗外,打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薛竹隐理所当然:“要去御史台点卯。”
顾修远皱眉:“不是有三日婚假吗?”
“我拿朝廷的俸禄,怎么敢懈怠?”薛竹隐套上圆领袍,对着铜镜调自己的衣带,头也不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