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邵和匆匆赶来,在陈浮确耳边密语。
他听后面色突变,拿上披风欲下城楼,临行前还不忘知会谈怀玉替他向谈洵武道别。
陈浮确三步并作两步:“确定是周妍姝放的火?”
“戌时一刻我见着周姑娘去了城东沈临的住宅,沈临约莫戌时三刻回到住宅。不久便大火骤起,此刻已派人全力搜寻沈临去向。”
“安富楼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已派人擒住叶秋。”邵和补充,“常校尉与王副将正在西门。”
陈浮确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全力搜寻沈临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他们死守西门,绝不能让西梁暗探趁乱逃走。”
“是。”邵和立马传令。
他又问:“对了,周妍姝人呢?”
“我在这儿!”
远处一女子身披黑袍,腰配长剑,正骑马飞驰而来。她拉紧缰绳,马儿一声长鸣,稳稳停在了北门。
陈浮确皱眉,抬手让守卫退下:“周妍姝,你这是做什么?”
她将手中令牌高举:“我要出城。”
“出城。”陈浮确眼睛一眯,指着北门,“你可知这往北走十余里便是西梁卜兰的大营。”
“我知道。”周妍姝下马,不急不缓地反问着开城门的士卒,“怎么,如今镇北将军的令牌你们也不认了吗?”
士卒听着周妍姝不怒自威的声音,又见陈浮确神色不悦地与她僵持着,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陈浮确怒极反笑,带着一丝嘲讽:“你该不会是想去刺杀卜兰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周妍姝眼里没什么情绪。
其中一个士卒生怕两人大吵,更怕得罪二人。他壮着胆子嗫嚅道:“周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前几日谈将军有令,如非他的令牌,一律不准开城门。”
周妍姝有些急切:“谈将军人呢?”
“城楼之上。”
陈浮确伸手拦住飞奔上楼的周妍姝。
“周妍姝,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副将是西城门的守将吧。”周妍姝冷冷侧目,“而你如今却擅离职守,出现在北门。身为世子,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一旁的守城士卒听到这话,立马识趣地装作耳聋,退了回去。
陈浮确语带挑衅,从白晃晃的牙中挤出:“有胆子你此刻就去告发我。”
若是以往,周妍姝定会冲去都护府状告陈浮确。可此刻她脑中极其冷静,稍加分析便知陈浮确是在激她留她。
“陈将军,从前我对你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她郑重地朝陈浮确行了一礼。
“你这是干什么?我受不了你这礼。”陈浮确连忙扶住她双臂,可周妍姝仍旧纹丝不动。
“可我回不了头了。”她声线悲切而不稳,就连手也一直发抖,“从我阿爹死的那刻起,我便回不了头了。”
陈浮确喉间一哽,什么话都说不出。
就在这时,周妍姝趁着众人不备,抢先一步锁了栓子,登上城楼。
周妍姝遥见熟悉的黄裙女子迎风立在石柱处,先是一惊,随即退了几步。
“怀玉?”
谈怀玉像是早有预料般地问:“你决定好了?”
“西梁大将军卜兰派出沈临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后,又派刺客刺杀我阿爹。”周妍姝咬牙一字一句道,“此仇不报,我愧于阿爹,愧于兄长,愧于整个周家。”
“纵使知道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
“早在一月前,我就该追随阿爹而去。而强撑着我没有变成一具尸体,不过就只有报仇罢了。”周妍姝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怀玉,你若继续阻拦,我不会手下留情。”
谈怀玉平静地望着周妍姝,用很轻很淡的声音说:“你跟我来。”
她们来到谈洵武练剑的平台,见他正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谈将军。”周妍姝挺直身子跪了下去,“请借令牌一用,放我出城。”
“周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谈将军,暗探和卜兰合谋杀害我的阿爹。我如今杀了西梁暗探,此刻仅余卜兰一人。时间紧迫,请将军放我出城,以报我的杀父之仇。”
谈洵武没有急着拒绝,反而问道:“那我问你,可曾有想过后果?”
周妍姝神色空了一瞬。
“你是已故镇北将军之女,不论你刺杀成功与否,你都是在拿北疆万千百姓和将士的生命做赌注。”谈洵武原本皱紧的眉头又是加深了几分,“贼人狡诈,我又何尝不想为周将军报仇!可如今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谁都不愿意再起祸乱。”
周妍姝扶着冰凉的石柱站了起来。她遥望城内灯火辉煌,城外漆黑一片。如此宁静祥和,不该为她的愤恨而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