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乐市余热尚未消尽,层层叠叠的阴云将这股余热反复揉搓,沉闷难耐。
简汩妄手脚并用,推着两个大箱子,怀里还揣着鱼丸的航空箱,即便只穿一件丝质吊带裙,移动到小区门口时也闷出一身薄汗。
周身环境被衬得愈发潮闷,今早从睡醒时就莫名冒出的焦灼感在这一刻攀升到临界点。
距离火山爆发只差最后一次摩擦。
和顺风车约定的时间是早上七点整。
而此刻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零三分。
捏着手机的细长手臂上青筋凸起,上下起伏频频。
她是六点五十出的门,正常来说,五分钟就能抵达小区门口。
但今天毕竟行李众多,所以她刻意多腾了五分钟出来。
可不知道怎么了,平时空得很的两台电梯都与她作对。
一台刚巧在她按下键钮的时候关门下行,另一台则乌龟似的往上爬行,仿佛小小一个铁盒子里装载了整栋楼的住户,每层楼都要停上半个世纪。
一路上简汩妄都注意着包里的手机有没有响起,生怕对方等着急了联系她。
压根没想过人不仅没到,甚至连通电话也没有。
简直离谱。
她就不该出门前早早就给鱼丸喂好加巴喷丁。
现在药效时间都被浪费掉了!
简汩妄的视线在马路和手机屏幕间来回晃动,然而无论是急速掠过丝毫没有停下意思的车流,还是时间栏里跳动地格外迅速的数字,简直没一样顺着她的心意。
将近半个小时后,路面尽头才闪过一角亮色。
粉色大G在一众黑白车流中独树一帜,像夏日午后划破长空的粉色闪电,转瞬便漂移到马路对面。
车主显然对自己的车技十足自信,直到临调头的那一秒才踩下刹车,随后稳稳当当地停在简汩妄面前。
仿佛踩着优雅舞步款款而来的绅士,不疾不徐地向她行了个风流痞气的脱帽礼。
不得不承认,简汩妄的确被这波操作唬住片刻。
可惜这位司机先生缺少一些至关重要的时间观念。
她几乎没有犹豫地一把拉开车门,从后槽牙里挤出一句热嘲:“别告诉我临市和乐市还存在零点五个时差啊——”
酝酿半小时的炮弹才刚射出,就凝滞在半空。
卧槽。
楼逸?
这玩意儿真来乐市了?!!
“……”
楼逸拉起手刹,往来蛊惑人心的桃花眼此刻却结着霜,紧抿的唇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火山彻底爆发。
于静默无声处。
不过不是简汩妄号活火山,而是两人目光交集瞬间生成在半当空的,休眠火山。
简汩妄后退半步,踩在意料之外的台阶上,一下子没站稳,连连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维持平衡没有往后倒下去。
三年不见,总不能上来就给人拜早年吧。
航空箱里的鱼丸在这阵无妄颠簸中发出不满的喵喵三连,简汩妄当即垂下头朝它看去,手指透过缝隙伸进去,在它柔软的毛发上象征性地挠了两下,确认丸总满意之后,才抬起头重新面对眼前的问题。
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楼逸已经从车上下来,站定在她面前。
回忆是最具有欺骗性的滤镜,天然为旧人在颅内一键放大,让好更好,使恶更恶。
而时间恰好相反。它没有差别地掠夺每一个人身上的辉光,直到星光黯去,了无痕迹。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初恋不如不见,见面即亡。
然而饶是简汩妄在楼逸脸上砸了不知多少个丑颜滤镜,她仍旧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比三年前变得更帅了。
往日里总是微挑的眉眼如今稳沉了下来,带着三分疏离的冷感,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她,薄唇紧抿,一言不发。额间碎软的黑发随着闷沉的暖风掠过淡漠的视线,暗潮涌动的火山挂上暂时休止的告示牌。
他穿着一身服帖板正的西服,像终日不见日光的深海,看不清,摸不透,遥不可及。
周身具是上位者独有的霸道气场。
简汩妄不自觉又往后退开半步。
视线躲闪,溃不成军。
却恰好错过男人眼中隐忍的刺痛。
“上车。”
是简汩妄从没有听到过的,生硬的,不留余地的口吻。
楼逸没有给她半点逃避的余地,转身将两个大箱子搬进后备箱,而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上车。
简汩妄看了眼紧闭的后备箱,再对上面无表情的楼逸,最后还是选择屈服,认命地向前迈动步子。
她提前做过带猫猫坐车出行的功课,然而论坛上提到加巴喷丁的时效跨度巨大,她自己无所谓,却完全不敢拿鱼丸应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