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蒋万然慢慢蹲在地上,两条腿完全没有了支撑的能力,他瘫坐在地上两只手掌紧贴地面。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在颤抖还是因为地震没有过去,总之晃得他看不清地面也看不清手背。
“他的声音很虚弱。我想,那句话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蒋万然握紧陆胜胜的手,“他跑出来的时候魂都没了,只觉得四肢在动,也不知道会去往什么方向。”
康祺源拉住要跑向废墟的蒋万然,“让专业的人去做吧。”他坐在地上望着那边,蒋万然看不到他脸上任何的神色。
“康祺源你怎么了?”蒋万然一把抹掉眼泪,“那可是万柠!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的同事!她被埋在下面你怎么这么无动于衷?”
瓦数更大的白炽灯亮起,人群仍旧嘈杂着,康祺源眯起眼,“这是万柠的选择。”
“我后来才理解康祺源,面对无法挽回的事,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思维的,只会平静接受,也只能接受。”
尸体被抬出来的那一刻,康祺源使出全身力气飞扑过去。
他推开围着的人,看到万柠躺在担架上。
热泪滴在那张被泥土糊住的脸上,他立马伸手擦去,泥土和着泪水被擦掉。
于是眼泪更汹涌地擦洗着那张美丽的曾经会笑的脸。
身边没有人说话,康祺源的举动似一场无声的告别。
可明明再见的意思是可以再次见到。
所有人都在等着康祺源的爆发,可是他没有任何撕心裂肺。
他跪在她万柠身边擦净她的脸后只是握着她的手,就像一开始他们跑出来那样。
“你们在这里建实验室前都不探测好吗?”康祺源头也没抬,他的语气那么平静。
季东明站在他身边,是刚刚被他使劲推开的那个人。“这是突发意外…祺源,我们所有人都很难过…”季东明重重的叹息。
这是意外。
康祺源你听到了吗?意外怎么能被人全都想到并避免?
“嗯,我知道了。”康祺源轻轻点头,“你们怎么打算怎么对待万柠?”
“今晚先放在研究所的停尸房里。”
停尸房?
“停尸房从一开始就有了吗?”
“…是的。”
听到季东明的回答,康祺源意外地嗤笑一声,“所长,我能…在那儿陪她一晚上吗?”
季东明沉默着,还是说了声:“好。”
“康祺源一个人在停尸房门坐到天明。如果不是因为门被锁上,他一定是躺在里面的地板上的。”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向遗体告别,这件事被处理地如此快是因为大工程不能有任何停滞。
康祺源没有任何怨言,如他说的:“这是万柠的选择。”
“我在流泪,安华在痛哭,身边很多同事都在哽咽,一些女同事甚至哭到崩溃地倒下…唯独康祺源没有任何反应,他一直死盯着大厅中间的透明棺。”
万柠额角的灰和血还没有擦干净,季东明派人来为万柠整理遗容,但被康祺源拒绝了。
他只是念叨着:“万柠就喜欢这样…这是她的选择。”
告别结束后,所有人又立马回到岗位上。
季东明给了康祺源和蒋万然半天假,他觉得康祺源的反应太过反常,让蒋万然务必看紧他。
蒋万然跟着康祺源在研究所漫无目的地乱转,最终走到那片废墟。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请勿靠近”,但在昨天早上这里还是一片热闹。
康祺源无力地拍了拍那块牌子,“你昨天问我为什么无动于衷。因为在看到万柠头也不回地跑向故障的时候,我摸到口袋里是她留下的机器狗联机接口。”
“你知道吗蒋万然?如果我也跟过去死了,那万柠所做的一切就彻底成了泡沫。我只有一个选择,她只给了我唯一的选择…”康祺源慢慢坐在地上,他仍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停颤抖。
“坐啊。”他拍了拍身边的土地示意蒋万然。
“所长觉得我早上没哭很反常是吗?”康祺源苦笑,“在我知道停尸房一开始就建好的时候,我甚至认为我们的工程一开始就被预知是一定会死人的!而我们就像被赶进来毫无知觉的鸭子!可是防患未然有什么错?人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人怎么可能躲得过意外?
蒋万然只是从康祺源叹气声就听得出他的心还在地震。
“昨天晚上终于是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地和万柠相处的时刻。我好好看着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右手小拇指没有了,被砸断了不知道埋在哪里…”康祺源凶猛地哽咽着伸出右手向蒋万然比划,“她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到最后离开都是不完整的呢?”
如果要他说,他的眼泪流尽在只有他和万柠的房间。
“我跪在她床前哭,我的五脏六腑都被压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