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停下步子,便觉一阵香气袭来。
盛锦水顺着暮婵的视线望去,抬眸便见坐在六角亭内的崔馨月,以及亭外泛着金光的水面。
她并不怕水,也知道崔宅内挖了一方池塘。
可当身处两人之间,又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时,前世有关溺亡的记忆再次浮现,盛锦水打了个寒颤,只觉遍体身寒。
恍惚间,她的呼吸短促了些。
见盛锦水迟迟没有跟上,暮婵回头,皱眉催促,“发什么呆呢,快跟上。”
盛锦水不觉抱紧手中木匣,尖锐的边角嵌入她的掌心,留下深刻的红痕。
疼痛让她从窒息的回忆中抽离,等清醒时,已经快步跟上暮婵。
转瞬即逝的慌乱没有让她发现亭内除了崔馨月外,还坐着几人。
妆容精致的贵女们围坐在石桌边,掩唇谈笑,声若银铃。
跟在崔馨月身边多年,盛锦水知晓她虽极重规矩,但对下人还算和善,就是不知今日在场的其他贵女是何性情。
生怕犯了忌讳,她目不斜视,垂首跟在暮蝉身后。
听几家小姐说着内宅趣事,崔馨月举杯抿了口香茗,掩下眼底无趣。
偏头见身边的大丫鬟回来,想着那日见过的墨兰绒花,总算提起了些兴趣。
暮蝉领着盛锦水踏上六角亭。
盛锦水不敢乱看,只能将视线牢牢固定在石桌上。
桌上除了香茗、糕点,还摆着蓝色琉璃香薰。
薰炉是明丽的蓝绿色,炉鼎烟气四溢,云雾缭绕。
其香幽深清远,馥郁如兰。
崔馨月喜爱兰花,为此收集了数十张能合出兰花香气的香方。
在亭外时,盛锦水便觉得香味熟悉,如今细嗅,立刻辨出这是名为“肖兰香”的合香。
“小姐,您定的东西送来了。”
暮蝉侧身,示意盛锦水送上绒花。
她双手呈上木匣,可不等放下,便听其中一名贵女脆声问道:“崔姐姐,这是什么,怎么用这么寒酸的匣子装着?”
闻言,盛锦水一顿。
知道来见崔馨月,她特意换上了最得体的衣裙,与贵女们身上的自不能相比,但也算干净整洁,并不失礼。
手中木匣也是如此,用的虽不是什么名贵木料,但盒盖上刻的纹样是她亲自选的兰花,正合崔馨月的喜好。
没让人看出自己的失态,盛锦水将木匣放在桌上,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好在崔馨月什么都没说,伸手打开木盒。
出声的贵女见无人应和,自觉没趣地闭了嘴,余光却不自觉地向左侧偏移了一瞬。
匣中躺着四套兰花簪,配色由浅至深,正应了四时之景。
送给崔馨月的自不能与自己佩戴的相比,盛锦水戴的绒花不过是在叶片间点缀一两朵花苞,送给崔馨月的却是枝繁叶茂,姿态万千。
崔馨月一一扫过,视线最终停留在代表了冬的墨兰上。
她年纪尚轻,戴配色太过深沉的绒花会显老气,可眼前墨兰毛绒绒的花形很是讨喜,圆融了清雅与俏皮,让她爱不释手。
有眼睛的都看出了她的喜欢,偏有人不合时宜地煞风景。
“馨月何时喜欢上这些小玩意了?”出声的贵女似是想从匣中取出发簪细看,可到半途又像是嫌弃般收回了手,“妹妹该不会是想在真鹿书院的赏花宴上佩戴吧,那样的场合只簪绒花,怕是要被说小家子气呢。”
话落,女子掩唇轻笑。
乍听之下,这话像是为她着想,实际却是将人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若崔馨月在赏花宴上簪花,那便是小家子气,若是不簪,那便是怕被人说小家子气。
“梁姐姐说的是,”不等崔馨月开口,适才嫌弃木匣寒酸的贵女已经出声应和,“我也听闻只有戴不起金银的平民女子才会簪花,赏花宴上崔姐姐可千万不能戴。”
她说完,亭内无人再出声。
崔馨月的脸色沉了下来,无奈世家的矜持与教养让她即便心中再气也不能显露出分毫。
被冷落的盛锦水在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她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初进崔宅时,她虽只是个烧火丫头,但也隐约听说过,崔馨月有一个姓梁的“死敌”,名唤梁苒华。
两人无论家世年岁,还是学识容貌皆是相当,是以处处被拿来比较。
唯有一点,崔馨月胜过梁苒华许多。
崔馨月是崔氏主支嫡女,父兄皆名声在外,又许配给了忠勇侯世子。
而梁苒华的父亲虽也是主支嫡出,但能力平平,至今要仰仗在朝为官的兄长,也就是梁苒华的大伯。
至于婚配,更是坎坷不顺,前世似乎嫁得匆忙,随丈夫到北地后便再没回中州。
想到这,盛锦水不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