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子软,总是答应她,即便德不配位,也要忝居其上。
母后对她很是不满,每每对她耳提面命,没有好脸色。我说,“显哥哥就是太听她的话了,一点主见都没有。”
薛绍笑道,“我不也很听你的话,只许你辖制我,就不许你嫂嫂辖制你哥哥了?”
我说,“这不一样。显哥哥是皇帝,皇帝本就比皇后尊贵。我是公主,公主本就比驸马尊贵。皇后越过皇帝,驸马越过公主,这是礼崩乐坏。”
薛绍闻言色变,紧张地关上了门。我随即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的母亲不就是以皇后之位僭越代主么?如今是皇太后了。
我们自那以后再也没提起过这些话题,我和薛绍富贵已极,我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太后唯一的小女儿,太平府在整个长安城几乎能横着走。我和薛绍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这辈子。
然而薛崇谏的到来让母亲有些不安,连带着我们都有些不安。
薛崇谏是我在大觉寺上香时遇到的,我第一眼就惊叹于他和薛绍的相像。我问薛崇谏,“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叫什么?”
没有意外的,薛崇谏报出了他的姓名。檀奴和静思的脸都拉到了谷底,一向脾气好的静思也一句话不说,和檀奴挤在了一处,留他一个人在马车的一边。
我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却还是牵着他的手下了车。
“薛绍!”
我踢开门,带着怒气呼喊他。薛绍见到我和薛崇谏站在一处却并不慌乱,他只是有些惊讶,“公主怎么带他过来了?”
薛崇谏看见薛绍,怯生生喊了一句,“二叔。”
他往我的裙子后面躲了躲,似乎生怕薛绍过来要对他做些什么。
我让檀奴将他拉开,气势汹汹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是你的儿子?”
薛绍说,“何以见得?”
“若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把他藏在大觉寺?”
薛绍屏退了众人,对我说:“他是我大哥的儿子。”
“你大哥不是还未成婚就……”说起来这又是一件禁忌话题。当初母亲与父亲一同参政议政,上官仪带头联名朝中诸多官员在那列数母后罪过的檄文上签了名,还告到了父皇面前。薛绍的大哥就在其列,后来上官仪被杀,这位薛公子因身出公主府,并没有牵连他人,只他一人被杀。
薛绍说,“大哥不是我母亲的亲子,自然无人庇佑,他那时的外室已经有孕,我父亲想着也是为他留一个血脉。
可也不敢违抗旨意,这孩子便被安排到了大觉寺养着,后来他的母亲因病去世,就更加无人照看。”
我闻言摸着肚子叹息,“也是可怜,不如我们将他收作养子如何?这样令儿就有了哥哥了。”
到了后来,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有种随时要被撑破的感觉,我每天都心惊胆战,可是此时害怕也没有作用,这个孩子已经在我的肚子里茁壮生长起来。
我对薛绍说,“我再也不要怀孕了。你要儿子就找别人生去吧。”
薛绍见我说的认真,他也是第一次看着我白皙的肚子一天天膨胀得像个皮球,薄薄的肚皮下面每一次律动他都快要吓哭,他也难以想象这么大的生命居然寄存在女人小小的肚子里。他也害怕我的肚子被撑破的那一天。
薛绍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就生这一个。”
如今听完了我的建议,薛绍觉得是个可行的方法,只是……“太后会答应吗?崇谏的身世不能暴露,可平白多一个和我长得这么像的孩子,我怎么说得清呢?”
我说,“我就说是你二哥的孩子,过继给我们的。我和母亲解释,她不会说什么的。”
我生薛令的时候薛绍刚好被皇兄召去商议事情,那是一个午后,浓浓的碳火将整屋的人熏得昏昏沉沉。
开春就要科考了,杨煊没日没夜地读着书,有时薛崇谏经过前院,都能摇头晃脑地将他背的内容说出两句,听得我们直笑。长安盛行习卷,我便命檀奴和静思拿着杨煊的诗文亲自去今年的考官那里跑一趟,杨煊既挂着公主府的名号,自然也得用一用,不然他一个无权无势的野路子才名再好,无人引荐,也得做了他人的垫脚石。
我迷迷糊糊睡着,随着肚子一阵疼痛,一瞬就清醒了过来,可是身下有什么破裂,水流似的往下淌。我同时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惊惶不已。
“救……救命……”
我皱着眉头用气音说着,可显然这点音量比猫叫还小。
我乱抓一气,抚过了桌上的花瓶,掉在厚厚的地毯上连个声响都没有,我心中大怒,用尽力气吼了一声,屋外还是无人。
就在我害怕自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崇谏拎着一把木剑进来了,“公主,你怎么了?”
终于来了一个活人,哪管他是小孩还是大人,我全身的力气都松懈了,我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凶狠道,“快去叫大夫,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