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月末,伤者家属正式向A市最高人民法院对朱衍提起诉讼,A市人民检察院也同期将案件移交至了人民法院,开始实行公诉的流程。
朱衍由A市华天区看守所暂时转移至了华天区第一监狱,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案子就会以朱衍的故意伤害罪告终。
黎璃在开庭前已经向人民法院上交了辩护材料和案件情况,对于这个案子,黎璃本就没报什么希望。一是因为朱衍的态度,二是因为故意伤害的动机不明,而且伤者只是恐吓,并未先动手。
法律对这一块的规定本来就算个盲区,如果是朱衍下手较轻,这件案子也是可以归类为简单的民事纠纷的,偏偏朱衍下手极狠,照着已经倒地的伤者的头部又是狠狠来了几拳,抡起椅子直接猛砸下去,造成了伤者的脑部神经受到压迫,下辈子只能瘫在床上度过余生了。
黎璃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杀人案件,而这不过是恒河一沙。身为律师,她职责在此,就算一开始她并不是拥有极大的热忱才走进这个行业,但她每啃掉一根硬骨头,打赢一场官司,她才会觉得离他的理想越近。
时间久了,她早已分不清那种鼓舞是他的还是自己的,但她永远记得褚鹭熠向她描述未来时闪着光的样子,以致于后来的回忆里,她能慢慢忽略他与生俱来的那份忧虑,只记得他充满希望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黎璃,天真的以为这个她职业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在她未来的功业里只是一颗粗砺的沙子,存在于视觉触碰不到的地方。
开庭前的一段时间似乎奇异的安静,黎璃在公寓里一个人独住,生活规律而机械,就算是在事务所里,萧雅也不再一天到晚在她的身边漫无边际地说话,她没有看见过她不愿意见到的人,听到她不愿意听到的话,连一向爱长篇大论的领导也一连着一个月没有出现,黎璃甚至有些不太习惯这没有鸡汤轮番轰炸的世界了。
这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对于很多人的突然转性,黎璃秉持着她一贯的态度去一一接纳,她会去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这样的现象,自欺欺人也好,这都不是她所关心的。
真正让黎璃认清这一层平静本质的是源于一月后监狱里传来的一个消息,毫无征兆地把黎璃的预想全部打破。
黎璃没来得及通知萧雅,带着办公的文件就匆匆赶到了华天区监狱。
她恰巧碰上了朱衍的讯问。按照规定,她不能在一边旁听,但她还是不自主地眼睛透过那一层隔音的玻璃,去搜寻朱衍的脸上是否有任何后悔和痛苦的表情。
朱衍已经瘦地脱了形,没人能够想到他那样一副身板能够将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打倒在地,他的戾气比她初见他时散了很多,不再锋芒毕露,黎璃甚至能看见他的嘴角竟然是微微翘着的,他看着狱警因为他的充耳不闻而不断逼问,他一开始半遮半露地陈情他曾经强行奸污过一个女人的事,就决定了一定要至少以这样代价来换他最想要的东西。
他究竟想要什么?黎璃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朱衍似乎把他们这些人都玩弄在股掌中,还有几天就要开庭,他却在这个时候把问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难道他真的一心想一辈子待在监狱里?
一个罪犯有多么愚蠢才会将一件三年前不曾记录在案的犯罪自己抖露出来,现在又像是欲盖弥彰地什么都不回答?
狱警似乎停了下来,她知道是因为朱衍发现了她,而朱衍也终于说了这十几分钟审讯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狱警瞧了瞧黎璃,朝着朱衍点了点头,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
朱衍要找她谈一谈,虽然黎璃觉得他们并没有什么好谈的,但既然她还是他的辩护律师,就需要听取他的一切需求,这并不符合流程,但黎璃并没有拒绝。
“你好,黎律师。”
朱衍竟然对她用了敬语,黎璃敏锐地感觉到他隐藏着的心机。
“数罪并罚的结果你知道吧。”
黎璃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直切要害。
“光我说的,他们不会信的。”
黎璃讨厌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却在这里摆出一副他人胁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