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脚踢开的可怜虫。
“从前你高高在上,倚仗父辈的荣耀,现在只不过是你们输了,你和你的父兄一样,趴在我们身上吸食血肉,你们张家的富贵建立在我们的尸骨和血肉上,张小姐,你说的,成王败寇,你该认命了。”
“不,我不认,怎么能是你,怎么能是你们,凭什么?”
她可以输,但是她不能输在这些人手里,也不能因为这些人死。
“你们是张家的奴仆,我还劝诫过哥哥免了你们的租子,你女儿生病我还给你钱请大夫,你们有人不听话要被族里沉塘还是我求情,我对你们不够好么?你们恩将仇报。”
“好?养一只狗,高兴了给一块骨头,不高兴了踢两脚,张小姐,你还记得我女儿是怎么病的么?是你妹妹非要在大冬天的让她去池塘里找一只簪子。”
“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我妹妹是主,她是仆,仆人又怎么能对主家心怀怨恨?”
“高低贵贱,我生来就命贱,可是现在,衣衫褴褛关在牢里的是你。”
田絮信命,所以在家里时忍气吞声,希望继母看在她还算乖巧的份上能给她说一门还算不错的亲事,别把她卖给隔壁村四十岁只会喝酒打人的老光棍,没想到继母和父亲把她卖了。
她顺从过,也反抗过,她也曾是那些老古板口里的贤妇典范,她也曾宁死不屈,但是有什么用。
那些人说她不顺从,哈,她顺从了十几年,做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说她不勇敢,她一个人在山林里藏了整整三天,他们还想她怎么样。
她顺从的时候说她应该反抗,反抗的时候说她顺从,她这一生,不过是别人嘴里的失败品。
她有什么错,被卖,被打骂,女儿死了,儿子仇视她,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世人只说她的错,偶有说她继母不慈,却没人说父亲卖女儿不对,也没人说从别人手里买媳妇不对。
“我要,”她抓着栏杆,眼里出现不一样的神采,“我要换种活法,几百年前女人不能当官,现在女子可以做将军做宰相,现在人分高低贵贱,几百年后说不定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和我们也是一样的。”
她受够了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她才是受害者,就因为他们强大,所以要自己忍耐么?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张瑶嗤之以鼻,她是张家的女儿,她父亲是当地豪族,她一生下来就注定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田絮和她是两种人,张瑶注视着田絮的背影,想到她身陷牢狱的亲人,田絮踩着他们爬上高处。
“真是不公平啊。”
张瑶喃喃自语,伸手捂住了眼睛,却有水渍从掌心流出。
她的母亲和妹妹该怎么办,她夜闯府衙,欲杀朝廷命官是死罪,她们都死了,母亲能不能保住张家偌大的资产,虽然她留了忠心的仆人,但是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
那些女人,说好了杀了林馥就给她们土地和钱,让她们的孩子进张家做活,她们答应的好好的,最后叛变的也是她们。
张瑶从来没见过温顺的和小绵羊一样的人杀人,流了好多血,她们不要命一样的杀人。
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么?林馥死了,余宁就和从前一样,她们为什么要救林馥。
翌日,有新的知府前来,牢里的人该杀的杀,该判的判,张家的事也被摆到明面上,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张家父子行刑那日,大半个城的人都来看了。
“这就是大善人,大老爷,他府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对,都是搜刮我们的,他的银子本来就是我们的。”
下面的人眼里亮的可怕,张老爷知道那种神情,他见过很多次,自己脸上的,族里人脸上的,贪婪。
以前他们能填饱肚子,有一件完整的衣服就是幸事,从来不敢奢望太多,但是现在,大老爷被更大的老爷砍头了,张家的东西都是搜刮什么民脂民膏得来的。
所以,这些东西理应属于他们。
白日里张家的男人砍了头,张瑶判了流放,夜里,几个人围了张家的府宅,趁着里面的人睡熟了,张家这几天很是发卖了一批下人,连看家的护院都没几个了。
他们趁着夜色翻过了墙头,打开了大门。
张夫人和二小姐彻夜未眠,忽然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母女二人不是蠢人,当即收拾了细软藏进了密道,胆战心惊的躲了一晚上。
穆子言带着父母回京,一道回去的还有穆夫人死活要带上的莹儿,穆谨身上职位未除,但是他知道等回京之后,陛下定然不肯放过他。
林馥骑马而行,小将军送了他们一路,实在不方便再往前走了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