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马车内铺满了细密柔软的羊羔毛皮,炉子上温着热茶,香气清雅,在这四方空间中沁人心脾,暖意融融,就是这紧挨着窗户端坐着的举人有些生人勿近的味道。
象牙白圆领直缀配上玉镶银带流苏,若隐若现的大片莲纹刺绣衬得他温良似玉,脸上表情却十分淡薄,从袁家陪知宁归宁回来后,上了马车便一目不错的从透光不透风的绉纱望着外面,与方才在袁家谈笑风生的模样判若两人。
“喝盏茶吧,今日辛苦你了。”知宁倒了杯热茶递给了卫琛。
因为入翰林的调令还在等吏部批文,怎么也要流转个两三日,所以今日知宁归宁时,袁知赫便热情地招呼了这位妹夫,先是领着他将袁府转了个遍,还在书阁下了好几盘棋,让知宁一通好找。
后又灌了他几杯新挖出来的梅花陈酿,好在卫琛酒量尚可,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
“多谢。”
清清淡淡的两个字伴着芳冽之气袭来,知宁才感知,这酒或许是极其醉人的。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那厢房中养着的病人是你的客人?”知宁捧着汤婆子问道。
卫琛修长的手指端着精致小巧的釉瓷茶瓯,应了句“嗯”。
“不知现在病养得如何?可能出来见人了?”
面对少女的问题,卫琛眼眸中泛起狐疑之色,不知她有何用意。
“将养的差不多了,过几日你就能看到,我让他到望斋中跟差。”
“诶?”知宁樱唇微启,难掩震惊之色。
看着少女娇憨的模样,卫琛放下茶瓯别过头望着白雪皑皑的窗外:“若是袁小姐不喜,我便再为他另寻个去处。”
“不不不!”知宁摆了摆手,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倒差点棒打鸳鸯。
“你的人由你安排便好,若是还需要……”
“嘘,先别说话。”正在望着窗外的举人突然转身一把捂住了知宁上下开合的小嘴。
知宁蓦地瞪大了双眼。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只听一声高喝破空而响。
“黑甲军入城,行人避让!”
知宁乘坐的马车原地停驻,马儿焦灼的嘶鸣起来,不安地踏着步子。
那举人泠冽干净的松木香味笼罩着知宁的全身,温热的手掌贴着知宁柔嫩的小脸,让她呼吸急促起来。
似乎感觉到手掌心传来异样的痒意,卫琛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低沉的嗓音在知宁耳边响起:“对不住。”
知宁大口呼吸,微摇了摇头,便隔着绉纱往外望去。
黑甲军是大祁皇帝亲自精心训练过的一支军队,大祁皇帝年轻时十分好战,曾一度在马背上打天下,为稳民心,护大祁安泰,黑甲军一直坐阵上京附近军营,听诏令才得入城。
知宁盯着身着重甲的兵士训练有素的从街道并排而过,顷刻间,道上的白雪遍布足印,声势十分浩大。
莫非是又要打仗了?
黑甲军有骑兵开道,进城后如入无人之境,直奔皇城而去。
知宁轻吐出一个气,头一回离军队这么近,除了敬畏之意倒还生出几分紧张之情。
“黑甲军入城,怕是又要起战火了。”
“可是两年前卫国公不是将北戎人驱至千里以外了吗?黑甲军专克北戎蛮子,难道这些北戎人又回来了?”
“这谁知道呢,不过少了卫国公,龙骧军也不见踪迹,真是奇怪……”
知宁坐在马车上,听着茶楼上看客们众说纷纭,吵吵嚷嚷的,街道上反而热闹了起来。
车夫挥着鞭子,马车渐渐往前驶动。
知宁这才收回往外看的目光,朝车内安坐的人问道:“你觉得黑甲军入城是要攻打北戎人吗?”
卫琛双手握拳放在膝上,陈酿的后劲十足,他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回答:“不一定。”
“为什么?”知宁追问。
卫琛对上她探询的视线,薄唇轻启:“北戎虽然好战,天寒地冻之时,他们会选择在王庭休养一段时间,不会太长,但也不会现在出来游掠,所以……”
“所以什么?”
少女凑近认真聆听,杏眸清澈的能印出自己的剪影,卫琛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还是不解这醉酒后的渴意。
“所以可能是别的部落。”
这也算是卫琛的猜测,毕竟大部分北戎人都被卫国公领军驱散至天恒山以北,想要这么快东山再起,怕是不太可能。
“除了北戎人,还有别的部落在我大祁边疆吗?”
知宁有些不解,她对上京以外的地方知之甚少,很多东西都只能从游记上学得个大概。
卫琛抿唇不语,边疆何止北戎一族,只不过因为北戎常年独大,导致其他部落式微,但现在北戎被驱散,谁也不清楚如今边疆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