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若当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更深人静,还请公子勿要扰民。”
楚淮之:“……”
苏倾若又道:“我朝律法,擅闯民宅可报官府。公子勿动,我让小弟去报官。”
楚淮之:“……”
“那你让他走慢点儿。”他笑了一声,“我说个事儿就走。”
“什么?”
“三姑娘可还认得我?”
苏倾若往前走了几步,仰着脖子,举高灯笼细看了一会儿,道:“太黑了,看不见。”
“……”楚淮之跳下围墙,低头把脸凑到灯笼旁,唇角微弯,道,“这回看清了?”
眼前男子面如冠玉,神清骨秀,苏倾若有一瞬间的恍惚,失了神。
“嗯。”苏倾若很快回过神来,点点头,认真道,“您哪位?”
“……”楚淮之抬手挠挠额头,无奈一笑,“怎么说一年前也有过两面之缘,三姑娘这就忘记了?”
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苏倾若出一趟门就能碰见数十个人,谁会记得匆匆瞥见的人。
苏倾若没精力和他回忆旧事,“你再不说事儿我就喊人了啊。”
说着她转过身,作势要走。
“在下楚淮之,三姑娘可曾听过?”
楚淮之?
哦,那个祸水。
苏倾若脚步一顿,回过头,确认道:“楚世子?”
“是我。”楚淮之点头。
难怪一见面就来一句“别来无恙”,见是见过,可那只是偷偷瞥到的一眼,如何算认识?
宁王妃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去年宁王过世,因着宁王于国有功,皇帝携了一众官员前来吊唁。
当时苏倾若和苏朝来府里送灵幡,正要离开时正巧撞上皇帝前来,苏倾若被苏朝拉着快步走到左侧下人后头,跪在地上,俯身低头。
皇帝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苏倾若站起身,依然微低着头。
皇帝和长乐说着话,问了宁王妃的情况,苏倾若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抬眼想一睹皇帝真容。
师父怎的将她拉到一堆男人身后,个个身高体壮的,这叫她怎么看得见院中的人!
苏倾若左看右看,一抬脚偷偷往旁边挪了一步,苏朝见她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险些喊出声。
好在前方有人挡着,皇帝应当是看不见她的,苏朝想拉她回来的手又放下了。
谁知苏倾若竟又往一旁挪了一步,苏朝倒吸一口气,不知道这小妮子是想做什么,好在苏倾若挪完这次后终于不动了。
苏倾若从缝隙里瞥见皇帝的侧脸,看起来平易近人,面相仁慈,难怪市井里的大伙儿敢在光天化日下提起皇帝,谈论皇帝又去哪微服私访、又颁布什么好政策、降低征税……都夸皇帝是为人们着想的好皇帝。
见过了皇帝,苏倾若将视线往后挪,长乐常跟她说的世子哥哥又是哪位?
听闻世子今年二十有一,平素爱穿浅色衣裳,像是淡紫、淡蓝,苏倾若正想凭着颜色认人,忽然想起今日大家都是白衣。
“……”
虽然关系远了些,但世子应该也能算皇帝的半个外甥,据说皇帝还挺喜欢他的,想来是能站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苏倾若垫着脚,抻长脖子认人,年轻俊俏的公子哥……
苏倾若竟不知,北齐的男子有这么多长相不错的,平日里怎么没发觉?
她正比对着究竟谁更好看,站在第一排最右侧的男子猝然扭头,似乎要望过来,苏倾若反应极快地站定低头,借着前方仆人的身子遮挡自己。
第二日在慈恩寺,苏倾若弹完《霓裳引》,抱着箜篌转身要走时瞥见楚淮之的侧影,和昨日偷偷瞧见的身影对上了,苏倾若心想能坐在当朝太子身边的,估摸着只有楚世子了。
苏倾若对楚淮之所有的认知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大抵来说,都是夸奖的好话。
不过今日楚淮之这做法,苏倾若可不觉得他是什么善茬。
“世子就可以藐视律法随意闯入百姓家中吗?”苏倾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理寺门口贴着的布告,世子没看过?”
“看过。”楚淮之一脸坦荡,“我丢了只猫,见它爬到三姑娘院子的围墙上,我为了抓它下来,无奈只好跃上墙头,恰好撞见三姑娘,便进来和三姑娘叙个旧,犯法吗?”
苏倾若气极反笑,“楚世子除了节度使一职,还兼当说书先生?”
“好歹是见过面的,三姑娘何苦揶揄我?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苏倾若不耐道:“世子究竟想说什么?”
楚淮之正色道:“跟我成亲吗?”
霎时,苏倾若愣在原地。
——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跟我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