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长安较往日凉快许多,红叶落京城,几度秋意浓。
多国使者来朝,是以这段时日总能在长安城内见到身着异服,口吐外语的异域男女,苏倾若每每上街都恍惚自己回到了楼兰。
楚淮之连着几日同太子一块儿接待使者,现下倒成了那个不回家的人,可算到了宫宴当天,能有半日的闲暇。
彼时苏倾若正在凤鸣坊与晚歌遥忆往昔,丫鬟来敲门,打开门便是一脸疲累的太子殿下和楚淮之。
晚歌坐在原位,轻飘飘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苏倾若道:“你夫君来寻你了。”
苏倾若忽然感觉好久没见到楚淮之了,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许迷惘,楚淮之微笑朝她伸手,她便像受了蛊惑一般起身走过去。
临走前,太子正跨进门,只听见晚歌幽幽道:“太子殿下,我乏了。”
太子叹了一口气:“今日不要你抚琴跳舞,坐着陪我便好。”
出了凤鸣坊,街市热闹非凡,沿路摊贩即便言语不通也在努力向异族人介绍自己的东西。
苏倾若听了一耳朵,就在老板会错意,虽然疑惑但还是准备往凉水荔枝膏里加辣椒水的时候,苏倾若紧急拦了拦,避免了一桩惨事的发生。
又替老板传了几句话,那两人也用着不标准的汉话同她道谢。
楚淮之就在一旁静静等她,苏倾若回来时还带了老板为感谢她而赠的一包白玉团子。
团子还热乎着,在微凉的初秋里吃再合适不过,楚淮之原是不爱吃这些,却在苏倾若用竹签戳了一个团子举着喂他时,毫不犹豫张嘴吃了。
待回了别院,楚淮之带着她到卧房,床边屏风上挂了一件竹青色烫金纹宫装,不过分抢眼,却也不失华丽,于她的身份正好。
“试试,应当合身。”见她以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楚淮之又叹道,“实在推不开,我尽力了。”
苏倾若:“长乐会去吗?”
“自然,开宴前你可同她到后宫拜访其他女眷,不必应付其他人。”
“知道了。”苏倾若翻看这衣裳,道,“这宫装着实繁琐,你唤如霜进来帮我吧。”
*
入夜后的皇宫灯烛辉煌,露天戏台上的舞姬清歌妙舞,一派熙熙融融。
苏倾若与楚淮之坐在一侧,在场唯一相熟的长乐在对面,以至于苏倾若只得安静坐着,找不着人闲聊。
好在有楚淮之在一旁替她挡下不少琐事。
一曲已落,席间忽然有人起身道:“听闻昭仪娘娘长袖善舞,不知小王能否有幸与娘娘共舞一曲?”
开口的是且末的女王阿依妮萨,且末才经历一次王位争夺,阿依妮萨急需与根基深厚的北齐缔交,以稳固自己的位置。
来访各国中,亦只有且末是国主亲自前来拜访,可见对此次觐见的重视。
且末是北齐连接西域十六国的重要枢纽,行商走货多经过且末,与且末打关系,对北齐来说是益国利民的好事。
齐曼款款起身,端庄笑道:“女王谬赞,那妾身便献丑了。”
自北齐皇后难产过世后,皇帝便再未立后,如今众妃嫔中最受宠的就是这位昭仪娘娘。
赴宴宫装厚重繁琐,实非跳舞的好穿着。趁着齐曼回屋换衣裳的间隙,苏倾若悄声问道:“我曾听长乐提过,昭仪娘娘不是北齐人?”
“听闻昭仪娘娘生于敦煌,因舞技精湛,早年间便已是皇室的御用舞妓。”楚淮之放了一份糖蒸酥酪在她面前,“先吃点东西,别光顾着喝酒,不然一会儿喝醉了还得我扛你回去。”
“……”扛着走也太丢人了,苏倾若悻悻地放下酒杯,慢慢吞吞吃着酥酪。
弦声骤停,正在众人疑惑时,身披帛带、腰系长裙的齐曼抱着琵琶缓缓走向中央舞台,对着阿依妮萨一转手腕,手比兰花,阿依妮萨随即起身,乐声同时奏响。
敦煌舞柔中带刚,旋转间彩绸纷飞,如行云流水,步步生莲。
苏倾若确实没想到在凤鸣坊之外的地方,还能看见敦煌舞。
只是……她怎么觉得齐曼看了她好几眼?而且为何望向别处时是妩媚的眼神,看向她却带了考究?
“听闻那楼兰王后阿娜尔早年间一舞动敦煌,才叫楼兰王看中,强娶回楼兰。”
突如其来的一句敦煌话打断了苏倾若的思虑,碍于周遭嘈杂,苏倾若分辨了好半天才找到是谁。
同她们距离不远的两个敦煌男子。
“阿娜尔?那个低贱的舞姬?”其中一人笑了,不屑道,“不过是命好,得了楼兰王青睐,生下长公主才当上了王后,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有名无实,终究不受楼兰王待见。”
“是了,还费尽心机做了一曲霓裳引,想让楼兰王回心转意,逼楼兰王为她造行宫,真是可笑。”
“哈哈哈哈哈,早有人说阿娜尔是祸国妖妃,楼兰王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