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璟真正出名是在之后的一次茶楼聚会。是时九月,明璟没能等来传说中的木兰围猎,今年已经是雍正连续第五年取消围猎,一时民间流言又四起。如果前三年是出于守孝,那后来说公事繁忙,说身体不适,那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借口。于是就有人说他篡位内心有愧,不敢享乐放纵,只好兢兢业业,省得百年后没脸见祖宗。后来,连带着从前的传言又重新流传一遍,说他不敢住乾清宫,只敢住养心殿,就是当年弑父生怕先帝鬼魂半夜回来索命……总之流言蜚语,众说纷纭。
外面如何“热闹”,明璟是不太知道,没了木兰围猎这个消遣,她之前的准备就都白费了,日子又回归到清净闲散。这日,弘暾受张廷玉之子张若霭相邀,前往茶楼一聚。明璟有心想跟去,又觉得没被邀请不太妥当。她看着弘暾在整理衣裳,像花孔雀一样,暗道他真够臭美。“不是说不能结党营私?你还去?”她道。
弘暾道:“我又不去他家里,只是喝个茶而已,在外光明正大得很。我与他还算相熟,之前在宫中茶宴交谈过几次,他父亲张廷玉大人是大学士,朝廷重臣,还是弘黎、弘昼的夫子,我亦时常受张大人教诲,不去说不过去。这种应酬时常有之,我总得出门‘打探打探情况’、‘笼络笼络人心’,只不过之前天气炎热,懒得出门罢了……”
明璟打趣道:“要我说,那位张公子精明得很,邀你过去,是让你去见证他们并没有结党营私,避嫌用的。你堂堂一个怡亲王世子,也就这点用处了!”
弘暾大笑,敲她脑袋道:“你个小机灵鬼,一天到晚抖机灵!”
弘暾带龙津出门后,明璟闲不住,佯扮成普通公子哥,带上佯装成书童的筠贤和几个仆从也上街去了。今日只是小集,街上人倒不多。这条街明璟私下逛过许多次,哪里卖的什么,她了如指掌,但今日她对那些个小物件和小零嘴兴致缺缺。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到戏楼去听一会儿书的时候,旁边突然泼出一盆脏水,险些浇她一身。她躲避及时,饶是如此还是被溅湿鞋面。好大哐当一声,旁边面摊老板显然被长条凳绊到脚,拿着盆,面朝地狠狠摔了一跤。
筠贤气得找那摊贩理论:“喂!你怎么搞的!怎么平白对我们公子泼脏水!”
那面摊老板连忙爬起来,道:“实在对不住,公子!我原本想泼旁边那臭乞丐,怎想发生这种意外!我给您擦擦吧!”说着就弯下腰去,抽下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想给明璟擦鞋。明璟连忙退后两步,实在经受不住他这样的服务。筠贤以为她被吓到了,更是以身挡在明璟身前,怒道:“我家公子岂是你能靠近!离远点!”
旁边被骂是乞丐的是一个卖笛子、年近五十、身形消瘦的老伯,他穿得落魄,此时也气红了脸。他对那面摊老板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已经一再忍让,你还要怎样!”
明璟挥退筠贤,好奇问面摊老板:“你为什么泼他?”
面摊老板回道:“公子,不是我要泼他!实在是他卖笛子就卖笛子,还非得在旁边乱吹一通,十分晦气!想吃面的客人都被吓跑了!”
“公子您评评理,我不吹笛如何揽客!我都已经尽量不在饭点吹了,你还要怎样!”那卖笛老伯气道。
明璟略一思索,对那面摊老板道:“照你说,他吹得难听,那其他人也觉得他难听吗?也想赶他走吗?你们斜对面就是大茶楼,难道他们不会来赶吗?”她又问卖笛老伯:“你在此处卖笛子多久了?”
那老伯答道:“一年有余……我老家洪灾泛滥,房子都淹了,不得已才上京的……”
那面摊老板犹豫了一阵,仍是不满,“怎么不想赶!那茶楼小二都走到门口了,有个经常光顾的公子给了他一两银子叫他别赶,说是想再听一会儿,那掌柜的见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钱公子酒足饭饱,哪里能体会百姓疾苦,他觉得好听,我们这些草芥莽夫却只觉得吵吵!”
“那就有意思了!”明璟摇起扇子,笑道:“今个儿我就来评评,到底是他笛子吹得难听,还是你面煮得难吃!老板,把面煮上吧,给我仆从一人煮一碗,你们都尝尝!”她问筠贤:“你要不要?”筠贤忙摇头。
明璟找条长凳,坐到卖笛老伯旁边,问道:“你笛子多少钱?”
“回公子,十文!”
“我买一支,你给我吹一个你最拿手的曲子……”
“好嘞!”
筠贤不赞同地对明璟道:“公子,您又不会吹,买什么笛子!”
明璟此时正兴奋上头,哪里在乎她说什么。她道:“就看看!筠贤,掏钱!”
筠贤不情不愿地打开荷包,点了十文铜钱给老伯。那老伯却先找了一条崭新的长笛毕恭毕敬地递给明璟,然后才收钱。随后,他开始吹奏。他吹的那条笛子颜色老旧,声音却清亮顺耳。听得出这老伯还是有些功底的,气息平稳,指法自然,就是选曲不太好,带着浓浓的乡愁。
曲毕,明璟鼓掌,“虽然我不懂吹笛子,但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