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了,收拾了局面,胡乱吃了些早饭,众人犹是惊魂未定。辰时刚过,便说昨夜西大营的将领来了,黛玉正欲请人入堂款待,回说庄内住的是女眷,多有不便,只几句话通传给主人便可,说昨日在庄子近旁搜寻到四个可疑之人,晚些将移交给官府立案,请庄中派人一同前去,说明事由。
黛玉便让锦瑟陪着紫鹃前去。未时紫鹃等回来,说昨晚来救援和今早带她们去官府的是西大营赵参将,这个地界归京西知府管辖,他们到了京西衙门,做了笔录按了手印,衙门说审得快也要十天八天才能知道案情,让回来等着。
只次日便听得说西大营的赵参将又来了,要面见主人,黛玉还是请人入堂款待,回说不便入内,便请入院中亭内喝茶。
黛玉换了见客的衣服蒙了脸出来,亭中一人玄衣银甲,黛玉福了礼,抬头时感觉那人脸上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人拱手回礼道:“蔽姓赵,西大营参将,来说正事的,昨日初审四名案犯,供述共六名同伙,为姑娘手中银票而来。还有两人在逃,贵庄尚需小心防范。赵某还有军务,就此告辞!”又一拱手,便转了身大步离去。
听得有六人之众,黛玉不由得后怕,又听得与银票有关,便知与贾府中人脱不了干系,本打算回府的,如今看来只能以静制动了。
晚饭时紫鹃来说赵参将派来两名军士守在前院,已吩咐好生款待了,只是送上的赏银却不收,说主将治下严格。
自那日起每日有两名军士值守庄中,酉时至辰时离去,庄上众人也安心起来。锦瑟是个爱打听的,几天下来打听得主将姓赵名随,极有才干,也不爱财。出事那晚有赶夜路的行商说前面有个庄子狗叫得历害,又有火光,怕是有事,巡夜的军士报上去,几位值夜的参将都说有事也是民事,不必多理会,天亮报官,自有衙门来料理,独赵参将带了人前来察看。
又过了四五日赵随才又来庄中,不再是那日的玄衣银甲,而是一袭宝蓝便装,长身一柄宝剑,负手立于院中拱桥上,见黛玉走过,开口便是:“我来说正事,那两名逃犯前日已拿获,案子昨日已经审结了,主谋流刑,其他五人徒刑。”
黛玉心下一松:“那守着我这儿的人该撤了吧。”
“是。但这儿最好不要住了。”黛玉带着疑问听他说下去:“四个人的赌局,有人输红了眼,要卖一个发四五万两财的消息,在场其他三个人合出一百两买了。这个消息就是姑娘手里有四五万银子并独自住在此庄中。其中两个出了钱的买主找了四个同伙,就凑成了这次的六个。”
黛玉早料到与贾母给的银钱有关,听得赵随又说:“那个输红了眼的人便是姑娘舅家表兄弟,叫贾环。”黛玉愣在当场,她自认与贾环从末有过冲突和过节。只听得他又说:“可惜还有一个出了钱的买主官府未批辑拿,姑娘还是先另寻住所。”
黛玉气得手抖,强自镇定:“这京里何处有安栖之所?”
“五城兵马司。”
黛玉本是一句感慨,不想却得了回答,京里人人都知五城兵马司就管着京里盗贼巡捕之事,心想这人还算得趣,便答道:“我家本有座宅子便在南城五城兵马司近旁的文德街,可惜易主了。”
那人略一沉吟:“正事说罢,赵某告辞,姑娘还需小心。”
眼下最愁的还是住所,庄子不能住,回外祖家,就算防得住有害人之心的贾环之流,也难找合适的房子:园子荒芜了,二太太缩减开支裁撤下人,先是宝玉、后是李纨和探春都移到了二房的院子里,惜春也住回了东府;梨香院清静,可一想到薛蟠住过,黛玉就觉得恶心;贾母处倒有几间厢房,可老太太现是府里的财源,孝子贤孙你来我往,家务事清官难断,住得闹心。京城虽大,寻一方安心之所却难。几方权衡,黛玉还是决定先住回贾母院内。当日便收拾着准备回府,只留两名小厮看庄子。
虽说大恩不言谢,但黛玉还是装了一方田黄石,拇指大小,原是父亲的文房遗物,田黄价比黄金,刻章赏玩均是上品。启程前黛玉便请昨夜值守今日正要返营的两名军士代转,两人都有难色,说赵参将治军极严,不敢有违,黛玉便让一名小厮随同前去。
马车走了约一两柱香的时间,黛玉感觉身后有急促的马蹄,撩开帘子,果见一骑黑马绝尘而来,黛玉让靠边停车,人马一阵风似的就到了跟前,马上之人挺拔俊朗,眼中有光,赵随一拱手:“姑娘保重,后会有期。”黛玉在帘后出声别过。
贾母昨日得了信已使人收拾出自己院中的三间西厢房给黛玉主仆。黛玉对外只说夏天不泡温泉且庄子蚊虫太多才回的府。
七月初九,宫中大钟震响。太上皇少年登位,一生最大的功绩便是收服四夷,开边拓疆,他在孔圣人的年纪退位,做了六年上皇,终于没熬到他的八十大寿。立即就有诏令,文武官员百日之内不准作乐,百姓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圣谕一下,百姓称善,这便是恢复了历朝历代的正礼。前年甄太妃薨逝,太上皇逾越礼制,额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