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
两位大和尚将身后的白衣公子带入院中,便看见了在树下打坐的释宁和萧云宸。
释远和释忍两人不过比释宁晚几个月拜入师门,自是知晓这位安王世子。
当下他们并未出声,领着人进了一间禅房,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段安泽和叶允川二人被安置在远处的院子里,而这座不大不小的院子,仅有两间禅房,其中一间便是释宁所有。
至于他们为何要将人单独安排在这处偏僻的小院,也是因公子指明这几日要住在竹园这处院子中。
释宁素来目达耳通,也察觉到有人入了院子,却并未起身相迎,而是在听到斋钟响起时,睁开了眸子。
斋钟午时敲响三十六下,钟声响,僧众吃斋,寺中有过午不食的清规,因而过了午时,五观堂便没有斋饭了。
僧人们按时走进五观堂,落座后双手合十。过堂自唱诵供养偈开始,其间须得止语,注重起止威仪,直至用完斋饭后诵结斋偈。
释宁带着萧云宸进入偏堂,大摇大摆地走入庖屋,从里头端了一碗鲜莲子炆斋和清炒八珍斋。
正堂内,僧人们也正在用斋席,大致是一品香、二度梅、三鲜汤、四季青、五灯会、六子连、七层楼、八大碗、九如意、十样景。
才走出庖屋,便迎面撞上了叶允川和段安泽二人,他们身后不见那位白衣公子,也不知是否是一同来的净居寺。
显然,能在此处见到释宁,他们早有预料,因而只是如见到寻常僧人一般,朝他行了一礼。
释宁还了他们一礼,客套地问道:“两位施主别来无恙,怎么不见另外一位施主?”
只见两人对视一眼,便听叶允川叹道:“公子这几日皆要在禅房中潜心抄经荐亡。”
释宁听完便颔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并未问两人公子为何抄经,又是为何人荐亡,只当是萍水相逢,无需多言。
到了夜里子时,释宁从禅房里走出,去了一趟茅房,却看到院子里另一间禅房还亮着烛光。
烛火摇曳,将男子颀长直挺的身姿印在房门上,能清晰地看出,男子正伏案抄经。
释宁颇有些心神不宁,想来许是因明日要与众师弟入大殿诵《地藏经》之缘故,左思右想之下,他提着一坛子酒,飞身上了屋檐。
两人的禅房正好相对,本是对月独酌的释宁,便也会在无意间去看那房中人,从子时到丑时,再到寅时,那人换了数次素烛,却未离开条案,案上的宣纸也高高摞起。
若是换做释宁,定要叫苦不迭,可这人却不知疲倦,挥毫磨墨一刻未歇。
寅时,寺中敲响梵钟之声,僧人们齐齐朝大殿赶去。
觉光方丈并不在寺中,早在几日前便让释远告知众僧,两日后闭寺,戒杀放生,全寺上下僧人为一位贵人持诵《地藏经》,且须斋戒三日,以超度亡灵,使亡灵得以往生到极乐净土。
释远和释忍本是要等释宁一同持诵,却久久未见到他的身影,想来他无拘无束惯了,也强求不得。
僧人们诵经念佛之际,释远正躺在地上睡得深沉,而在一侧的条案旁,白衣公子沉着一张脸,周身寒气逼人。
距寅时还有一个时辰之际,释宁捧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飞身下了屋檐,推开一间禅房的门,便往里走去。
此处院落往日里也只有他一人,如梦如醉之下,竟也忘了,院子里来了一位白衣公子。
司亦寒也未曾料到,小和尚又在寺中喝了酒,晕头转向地推开了自己的门。
本欲看在几年前的交情上放他一马,却因今日是那人的忌日,心下生出了雷霆之怒。
他正欲唤来暗卫,将眼前的小和尚拖出去杖责一番,却被站立不稳的小和尚扑倒在条案之上。
条案上的砚台被两人推翻,墨汁将案上的宣纸尽数浸透,将近八个时辰抄写的佛经也变得脏污一片,全然成了一沓废纸。
案角处原本摆放齐整的《 地藏经 》 《 僧伽吒经 》《楞严咒》《圆觉经》等佛经,已散落一地。
其中有一页写道,智者知幻即离,愚者以幻为真。一念放下,万般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