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从未见过这般让人瞧着便觉得刀枪不入的人,失神之际,那人已接连喂了他好几口饭菜。
待到碗底空空时,释宁又朝外头喊了一声:“外面的施主,里面这位施主情况不大好。”
他正欲开口辟谣,外面候着的叶允川已推门而入,身后还跟了端着汤药的段安泽。
按他此前的伤势,至少要卧床一个月才能恢复,如今断了三四日的药,又是夜以继日,身子自是吃不消。
叶允川进门后,也不管他挂着寒霜的那张脸,直接上前搭上了他的脉搏,良久后才劝道:“公子,这眼看过不久便是武林大会了,您赶了两日两夜的路才来到净居寺,又这般不眠不休地抄经书,届时若遇上强敌,如何能全身而退?”
一旁的段安泽也欲出声相劝,却听公子斩钉截铁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出去。”
闻言,叶允川和段安泽二人只能躬身退下。
出门前,叶允川不忘将一盒化瘀祛肿的细辛膏塞到释宁手中。
将汤药一饮而尽后,司亦寒便回到了条案前,而释宁便紧跟其后。
“何事?”他的嗓音如山涧清泉,冷冽而动听。
释宁打开细辛膏的盖子,沾了一块在指尖上,那股清新的药香便扑鼻而来。
“你手受伤了,须得上药。”释宁伸手去抓他手腕,却被他避开。
“不必。”
见他又要提笔,释宁便去抓案上的宣纸,威胁道:“你若是不上药,我便将这些撕了。”
他眉头紧锁,一双秀美的狐狸眸好似万年不化的寒潭,直教人望之生怯。
不过释宁也就迟疑了一瞬,便一手抓住他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一手沾着细辛膏抹在他腕间红肿处。
药膏的凉意带着指尖细腻的触感,碰到那处时,他微微收紧了手指,随后在触到释宁掌心时,又微微散开了些。
释宁用两指缓缓地将药膏推揉开来,须臾后,那伤处便传来一股火烧火燎般的痛意。
见他又默不作声地收紧五指,释宁扣上他的掌心,柔声道:“很快便会好的。”
不知为何,他总会不合时宜地将眼前人和阿岚混在一起,两人是那般相像,却又不完全像,阿岚胆大包天,若是她,此刻定要调戏于他,再肆无忌惮地撩拨他。
四目相对时,释宁从他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深邃和……温柔。
释宁想,定是因两日未曾休息致使自己头昏眼花,待明日抄完经书,定要好生歇息几日。
上完药,释宁放开了他的手,颇为疲惫地揉了揉眼,不曾想,那膏药一入眼便是火烧般的痛感。
释宁哀呼一声,眼前又是一片朦胧,一只脚绊上桌角也未曾发觉。
听到小和尚的声音,司亦寒连忙垂首去看他,还未看清他的状况,便被他扑倒在凳子上。
外头的段安泽听到动静,正欲出声,便被叶允川拦了下来。
好在那一阵痛只是暂时的,这会儿眼前还是朦朦胧胧,似是遮了一块轻纱。
哪怕看不见,释宁也清楚,刚刚那一摔,将自己摔进了白衣公子的怀里。
释宁看不清状况,却察觉他灼热的鼻息离自己很近,许是不到一寸之远。
正欲起身,不知又踩到了谁的衣衫,将无法视物的释宁绊了一下,于是,又酿成了一桩惨剧。
释宁的牙磕在了他下颌上,发出一声沉沉的响声。
他不由得闷哼一声,惊觉自己的唇落在了小和尚的鼻尖。
小和尚未睁眼,两行清泪却从眼角处淌下,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谁侵犯了谁。
这时,他似是魔怔了一般,一手扶住小和尚,一手去擦拭他眼角的泪珠,用一种极尽温和的语气问道:“怎地哭了?”
问出声时,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的言行不当,连忙将他扶起,同时无声无息地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释宁只觉那细辛膏抹在眼中比毒药更折磨人,先是一阵剧痛,缓和过来后,又是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可耳边独属于公子又不似他的温和嗓音,更叫释宁无所适从。
“我眼睛疼……”释宁也未曾料到,本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陈述,从自己嘴里吐出来时,竟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莫非,这细辛膏中有什么蛊惑人心的药性成分?
两人异口同声地在心下叹道,真真是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