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我们,我是说您,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秘密,如果能够公之于众的话——”
“就能扳倒星穹?不。”
特瑞莎直起身子,看向苏寻烽的眼神重新锐利起来。
“给你定罪的关键之一,是你究竟有无窃取星穹的商业机密。但其实有足够的证词证明,你在那一晚曾被搜出存储设备。同时,验证器等各处,皆留下了你的指纹证据。”
“如果星穹坚持,你绝不可能轻易脱罪。但他们明智地收了手,因为这些‘商业机密’既是捅向你的利刃,更是斩向他们脖颈的巨斧。”
“没错,没错,你们是成功取得了星穹试图掩盖的秘密:一个被暗害,蒙冤而亡的女孩,一些无故失联的员工。但这些仅仅只是飞溅而起的污点,却还未能触及淤泥之下翻涌的根本……”
“那个代号……”苏寻烽若有所思地说。
“是的,那个代号。在将它查明之前,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蚍蜉撼树。所以你的同伴权衡了利弊,选择让世联会插手,而不是向公众公开那些机密文件,因为那样一来,反而会彻底坐实你的罪证。啊……”
特瑞莎的视线随着窗外一条疾驰而过的轻轨飘远。
“时间过得真快,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就到你的住处了……”
然而空艇并没有减速之意。轻轨列车钻入水泥墙面,上方熟悉的龙灯商业街的彩灯微颤着一同远去,碎散在灰霾里。
“请问……您这是打算带我去哪儿?”苏寻烽问。
“方石航空站,”特瑞莎连忙往自己和苏寻烽的杯子里又续了点酒,“去见你的弟弟。”
“什么!”
苏寻烽忍不住从沙发座上腾起了身子,脑袋差点磕撞在空艇顶部,酒也不小心洒了几滴。
“云、云檄他回来了?什么时候?”
“昨晚。”
特瑞莎拧了拧戒指,一枚外形似化妆盒般的迷你清洁器从沙发座后方爬到苏寻烽腿边,吸走沙发上残留的酒液。
“自从上个星期,我代表世联会向星穹发送了调查声明,他们便急于为这一连串事件划上句号,用的依旧是那些掩饰罪责、欺骗公众的惯用伎俩。”
特瑞莎抖动指尖,示意苏寻烽坐下。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掌控网络和媒体半壁江山的巨头而言,这再简单有效不过了。你后面如果看看这几天的新闻,便会明白。”
“当然,他们还没有蠢到无视世联会的程度,自然得拿出点应对的举措,”特瑞莎的嗓音,以及她眉间的皱纹都变得更深沉了些,“结果之一,便是将那些在他们手下任职却久久失联的人们,送回了各自的家乡。”
“看来这番努力终究没有完全白费,”苏寻烽抹了抹眼角,说道,“不过比我想象中要快不少,我以为从火星回地球少说也要半个多月呢……”
特瑞莎没有接话,她默默地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目光飘忽至窗外,似乎突然对那大厦巨屏中的人造苍蝇广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接下来的时间里,特瑞莎正如一名称职的世联会副理事长那样,神情严肃,忙着回复电讯和邮件,整理表格和文档。每当苏寻烽见她稍有得空,想聊些什么,她便为苏寻烽续上酒,或是从空艇门边抽出屉格,请苏寻烽品尝其内的切好块的蜜桃,杏仁豆腐和真牛肉干。
苏寻烽则如释重负,感觉此刻自己就像那些鸟儿们一样,自由地从钢筋与霓虹的密林间飞掠而过。等他见到云檄,自然能问清楚,在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隔多日,也终于能有人倾听他所历经的危险和离奇之事了。
半小时后,密林逐渐稀疏空荡。眼前的这片人造旷野上,坐落着数十座庞然大物,从外观上看,宛如一群白色的仰头望天的蜗牛。那些是依靠离心器加速,并发射卫星和运载火箭的自旋弹射塔。
他们的空艇滴滴响了几声,表示接入系统,随后自动加入了其他空艇漫长的列队,继续往前行进。
列队末端那座最为宽硕的建筑的外形并不规则,色泽斑驳,灯辉散烁,就像是孩童用长柱和扁圆的积木随手搭建似的。但从其周围那时不时如玩具烟花般爆发,往返于天际的光尾和焰尘来看,是方石航空站无疑。
很快,他们的空艇在站内空行坞顺利降落了。
“苏先生,”特瑞莎从繁忙的事务中暂时抽离,抬头隔窗对刚下空艇的苏寻烽说道,“按照我给你的指示,自行前往便可,但记得保持低调。”
她又郑重其事地朝苏寻烽举起酒杯,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容我再说一句。无论结果是否让你满意,我都希望你,或你们,能够继续深挖下去,就当做对我的回报,以及……”
她话作停顿,脸上短暂地闪过鼓励的笑容,又很快转为疲惫与沉重。
“但愿这场豪赌,星穹在赢家之位不会坐太久。”
她的空艇再度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