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飞抬头望天,有顷,言道:“云气已经上来了,至多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回去还有三四十里路呢,别挖了,走罢。”
我一个人时害怕遇到野兽,从不敢去太偏僻的地方,也不敢待到太晚,如今有拓跋飞在,胆气粗了不少,又见周围尚且亮堂,便道:“我再挖一会儿。”
又行数百步,拓跋飞道:“我感觉这山里有狼和罴。”
对于拓跋飞的话我并不感到惊讶。
早在第一次进山前,我便听闻白头山有豺狼熊罴出没,只是冬季熊在冬眠,狼又多在夜间活动,况且山中常有猎户和采药人进出,这些野兽更惧怕人,绝大多数时候不敢靠近。
因而白|日撞见狼的概率不会比在路上捡到银子更高,至于罴,罴可是珍稀动物,即便在春夏季也十分罕见,遑论现今这时节?
我边走边玩笑道:“有你在呢,狼和罴算什么?狼来了剥狼皮,熊来了割熊掌,统统带走换银子!”
拓跋飞道:“你说得倒轻巧,我看你怕是连狼和罴都没见过罢!狼和罴皆残忍狡诈,若是被狼群缠上了,或是招惹了块头大的黄罴,我也未必应付得了,何况我还要看着你!依我看,趁天还亮着,还是早些走罢。”
我蹲在地上边挖边道:“快了快了!”
挖了几次,土里总算见白,我长出口气,道声“阿弥陀佛”,用手刨开土,待土精露头,又用红绳将头拴住,再行挖掘。
拓跋飞见我如此动作,纳闷地道:“它又不会跑,你干嘛拿绳子绑它?”
我手下不停,又生玩心,故作神秘地道:“怎么不会跑?土精土精,土精是什么?顾名思义,它可是土里的精灵!相传,很久以前有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是人类,另一个却是土精变的,他们俩交情很好,总是一起玩。有一日,他们碰到个老道士——”
拓跋飞插嘴道:“道士是什么?”
“道士嘛……”我想了想,“大概可算是求仙问道的人罢。”
拓跋飞“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蓬莱的方士罢?先前有方士到公子府上谋差事,公子很不喜欢他们,私下里说方士的把戏不外乎装神弄鬼糊弄人,不可相信。”
他惦记着故事,又问道:“那两个小孩儿碰到方士,然后怎么了?”
说话间,土精已微微露腹,我加快刨土动作,道:“那老方士发现有个小孩竟然是土精所化,就起了歹心,将人类小孩悄悄地叫到跟前来,给了他一根红绳子,骗他给土精变的小孩戴在头上。结果到了晚上,土精变的小孩又变回土精钻进土里,可是红头绳却露在了外面,一下子就被那老方士发现了。”
我一面揪住红绳子往外拔,一面道:“于是,那老方士拿住红头绳,一把将它从土里拽了出来——”
话音未落,我提着红绳子把土精甩到了拓跋飞面前。
拓跋飞刷地变了脸,蹦起三尺高,跳开一丈远,惊骇地道:“这、这东西是小孩儿变的?”
我见他着了我的道,更是玩心大起,阴恻恻地道:“你仔细看看,它长得像不像小孩?这是头,这是胳膊,这是两条腿……”
拓跋飞蹭蹭蹭地连退数步,后背抵在了树干上,声音都颤得变了调:“我们快点走罢,你想想看,这地底下全埋的小孩儿……”
我瞪大眼睛作惊恐状:“别动!你背上有个——”
拓跋飞吓得僵住了,动也不敢动,喘也不敢喘。
我竭力绷住脸,强忍笑意,忍了一下、两下,还是没忍住,噗地发笑,而后大笑,继而捧腹狂笑,直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抑。
拓跋飞反应过来自己遭了我的戏弄,又羞又恼,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嘣响。
我敛了笑,哄道:“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土精就是一种草药,不是小孩,你不要怕。你刚才不也说了,装神弄鬼糊弄人的不可信,怎么转眼就信了?至于绑红绳子嘛,是因为在雪地里待得久了容易眼花,我怕不小心挖坏了土精,为了让它显眼些,才给它系上红绳子。”
拓跋飞嘴硬地道:“我阿玛说了,男子汉立世,当无所畏惧,我才不怕呢!”
我笑道:“听这口气,你妈妈真是个女中豪杰。”
拓跋飞拧起眉头,大为不悦:“你胡说什么?我阿玛当然是个男人!”
我想其中定有语意偏差,因道:“在我的家乡话里,‘阿妈’是指母亲。”
拓跋飞面色稍缓,道:“在胡语里,‘阿玛’是指父王。”
我正将土精往盒子里收,闻言心一紧、手一软,险些摔了盒子。
我心念电转,飞快地盘算起来:挖苦嘲笑王子是什么罪行?严不严重?我从现在开始夹起尾巴做人还来不来得及?实在来不及摸黑跑路还跑不跑得了?
我正神驰天外,拓跋飞往我后脑勺呼了一掌:“别发呆了,赶紧下山!”
我认真打量起拓跋飞来,原本还有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