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骏不胜忿懥,怒目盻瞪:“把夜明珠藏哪儿了?说!”
盛怒之下,他脸上肌肉紧绷、额角青筋暴张,仿佛全身血液都在往头上奔窜,撑得面目狰狞变形。
“我没见过什么夜明珠。”
我抬起头,盱目看着面前眦裂欲血、嚼齿欲碎的野兽样的山贼头子,强作镇定,不敢露怯,“是谁指认的,请他出来跟我当面对质。”
“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四弟,去找她来。”高骏吩咐完韦四,又对大潘道,“十一,去拿笔和竹简,快点儿!”
韦四和大潘两人当即领命退下,不过片刻,二人相继而回。
韦四带回一位妇人,那妇人行至堂中,在我身旁停了下来,我朝她看去,不是乔嫂又是谁?
大潘将笔和竹简塞到乔嫂手里,复退至一旁站定。
高骏问道:“朱颜,你昨晚什么时候撞见她潜入库房的?”
乔嫂自进来后便垂首望地、目不斜视,更未看过我一眼。
此刻闻言,她提笔在竹简上写下几个字,高骏对高佐道:“你去念。”
高佐向乔嫂走去,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上,眸子里只有担忧和关切,没有丝毫怀疑之色。
我心下不由一阵感动,对他报以无声一笑。
高佐拿过竹简,念道:“子时三刻。”
高骏瞪着我,厉声道:“你昨晚子时三刻在哪儿?”
我从没断过逃跑的心念,昨日听闻高佐说到寨门守备有疏漏,又将我的心念烧得更炽了些,夜里借口解手,实则想探查行李的下落,但我并无任何发现,是以后来才下定决心问高佐。
我的确有鬼祟行为、可疑之处,但我绝对没有进入任何房间,何来“潜入库房”一说?
我抿唇不语,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昨晚天色太暗,我走迷了方向,转了会儿才转回路上,寻到陆七。”
高骏冷笑起来:“迷路迷到了库房?”
高佐辩解道:“她本来就对寨子不熟,天黑迷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高骏凶狠地瞪了高佐一眼,呵斥道:“你不准帮她说话!”高佐双手攥握成拳,隐忍不发。
我咬死道:
“我不知道库房在哪里,更没有潜入库房,甚至在今日被抓过来前,我都不知道‘夜明珠’这回事,我怎么偷它?我身边白日黑夜都有人盯着,我有任何异样举动能瞒得过你们么?”
乔嫂又在竹简上写了几句话,高佐看了一眼,咬着牙不肯念。
高骏怒道:“念!”
高佐迟疑片晌,低声念道:“她被关押时,曾向我求救,并跟我打听如何逃跑,及……”高佐捏紧竹简,不说话了。
高骏咬牙切齿地道:“及什么?念出来!”
“及,存放行李的库房所在处……”高佐越念越小声,瞟了我一眼,眼底浮起疑云。
我蓦地将目光刺向乔嫂:我原以为是我的举动引起了误解,现在看来却不是,这分明就是蓄意栽赃构陷!可是,乔嫂为什么要陷害我?
高骏道:“老五,刚抓来她时是不是你屋里的负责看管?”
朱五道:“是,看了两三日。”
高骏道:“去把你屋里的喊来,我问几句话。”
高佐忽大声道:“就算问了又如何?她是被抓来的,来得不情不愿,想法子逃跑不是很正常么?这跟偷没偷夜明珠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高骏怒骂道:“你要么闭嘴要么就给老子滚蛋!”
韦四沉着脸道:“三当家,你年幼不知轻重,还是多听一听、多想一想罢,别被一个女人迷了心智。她有异心,又有异举,就算她事先并不知有夜明珠,只是想拿了行李偷跑,难道去库房找行李时看到夜明珠这样的稀世珍宝不会见财起意么?你从不管寨子里的事,你不明白这颗夜明珠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来,你也不知道这次的逢十寿宴对高家寨来说多重要!黄了这次,你以为高家寨能再得来一颗夜明珠还是可以再耗个十年等下一次寿宴?有大哥顶着,你可以继续当小孩儿,可你再胡闹,在这危急关头,也不能不顾高家寨的死活而处处向着一个外人!”
高骏望向一旁,摆了摆手:“好了,四弟,省省罢,他要能听进去,能是这副烂泥样儿?”
朱五带着当日看守我的一名农妇进来,冲她道:“站好,大当家问你啥你就说啥!”
高骏问起她我跟乔嫂的对话交往等事,那农妇想了想,回道:“这婆娘不睬咱,也就跟乔大妹子说说话,说了啥没注意,但肯定不是啥好话!这婆娘不老实得很,整日扒在窗户边上往外看,眼睛骨碌骨碌地转,要么就蹲在地上不知道画些啥,有回发梦还大喊‘咬死你’——”
高骏不耐烦地打断她,对朱五道:“行了,问完了,把你婆娘领回去罢!”
朱五便又将那农妇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