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潭秋波水,三尺明月光。意气斩黄龙,归来拢红妆。
少女持剑而立,凝脂点漆,明眸善睐,手中长剑尚未收鞘,百炼精钢,寒气逼人。
少女十四五岁,脸上还有几许稚气,然靡颜腻理、尽态极妍,再过几年,必定是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有些人天生是诗,我这蠢人看着她,诗句便自然送来脑中。
众丫鬟散去后,那少女与我视线相对,道:“你不是府里的人。”
小树回道:“小少主,黎姑娘是主人的客人。”
“客人?”
那少女态度暗昧地置之一笑,收回目光,似不屑再跟我对视,瞥向小树,“你起来罢。”说罢,转身欲去。
“这是越国铸造的剑么?”我询问道。
那少女闻言顿住脚步,转回身来,复望向我,眸中掠过一抹诧色,朝我行来,落落大方地将剑平举至我面前,道:“这确是把越国精铁剑,晏子所铸,名为‘清影’。”
她走到我跟前,我才见她额上还沁着细细的汗珠,身上裹挟着一股潮热之气,想是方练剑归来。
我接过清影,以手轻抚剑身,赞道:“真是把好剑。”
又道:“我不懂剑,只是我有位朋友恰好也有一把材料、做工、样式都相近的剑,那把剑便出自越国,是以有此一问。”
那少女拿回剑,道:“精铁剑的工艺乃是越王庭的不传之秘,据我所知,全天下精铁剑的数量不超过十把,寒星、鉴冰、清影、银练、破钧、素如、濯浊、玉龙、飞雪、云空,清影和玉龙同出晏子之手,却不知你见过的是哪一把?”
我回以一笑,并未作答。
那少女亦未追问,展颜而笑,方才显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天真烂漫:“这把‘清影’也不是我的,我借来观摩观摩,过几日便还回去了。”
她收了剑,抱拳道:“不才杜浅浅,深浅的‘浅’。”
我学了她的样子,也抱拳道:“不才黎墨——”
“原来是你!”杜浅浅眼睛一亮,“那位用不到半日时间就破了高家寨夜明珠案的女子!”
她朗声笑道:“我早便想见见你了。”说着,她又热络地拉起我的手:“我适才以为你是我爹的新相好,心里还在惋惜,这么个美貌灵秀的姑娘,怎么偏脑筋缺根弦儿,跟了我爹虚掷光阴,将大好华年浪费在一场富贵幻梦中。”
我心说:这杜浅浅年纪轻轻,说话却老气横秋,倒不像养在深闺的年轻小姐。
我正愣神时,杜浅浅已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低语道:“羿川盐案过去了这么多年,乔朱颜一直守口如瓶,怎会在夜明珠失窃的风口浪尖上写下那样一封言辞露骨的信呢?这太不合情理了。你觉得,那封信是谁写的呢?”
我暗暗咬紧牙关不作声,心下揣摩她的用意。
“与其说是你破了案,不如说是你设了局罢?”
杜浅浅眯起眼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两个梨涡,甜美可爱,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和杜羲卿佛陀似的温和笑脸异曲同工、如出一辙,只是杜羲卿的刀藏得更深、更隐秘、更难以捉摸。
我凝定心神想了想:我作伪证那点雕虫小技,瞒得过高骏,瞒不过杜羲卿。但我没有损害过杜家的利益,井水不犯河水,杜家应当没有必要来对付我。
夜明珠之事,杜羲卿且未对我提过只言片语,杜浅浅无故提起却是为何?难道他们父女俩唱双簧,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恩威并施来敲打我?
我思之不通,盱视着她,单刀直入地道:“是又如何?”
杜浅浅一双美眸凝视着我的眼,一双柔荑轻握着我的手,真诚地夸赞道:“黎墨,你既聪明,又有股狠劲儿,绝地反击,一招制敌,实是个厉害女子呢!”
这绝非施威之姿态,我想通了:杜浅浅大概想跟我走近一些,却不想让我轻视她,故而显山露水一番,以向我表示她不是愚昧可欺之人。
她的确很聪明,但到底还是太稚嫩,比起杜羲卿待人接物的器量,天差地远,不可同日而语。
我看穿她的意图后,心下松了口气,偏头打量着她,笑了起来。
我心想:这杜浅浅既想结交我,又想拿捏我,与人交往中想要占尽主动权,可见是个性子强势的人。
杜浅浅也偏头打量着我,笑了起来,却不知她又在心里如何评估我。
我摇头叹道:“没什么厉不厉害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都是求生欲逼出来的。我若真是什么厉害人物,怎会让自己陷入那等境地?”
我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淡笑着道:“逛了许久,我也有些乏了,改日再陪杜姑娘聊天罢。”
“你住在汀兰水榭罢?”
杜浅浅又挽住我,热情洋溢地道,“我正好要去松涛书院,我们同路,一道走罢!”
没给我犹豫的空档,她便拉着我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