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甫出司寇属,便两腿发软,蹲在地上,不能起来,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离殆尽。
慕星湖扳住我的肩膀,道:“莫离,振作。”
他的话像一块石子般击中我濒临坍塌的腐朽躯壳,身体颤如秋风中的落叶,眼泪霎时涌出眼眶,怨恨地道:“你说过会没事的……”
太叔乙问道:“主上,现在去哪?”
慕星湖不复多言,长臂一伸,将我抱起,任我挣扎打骂,也不理会,径自走向马车:“回紫府。”
“放开!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慕星湖,你这个骗子!”
“是你们楚国人,是你们楚国人生生将我弟弟折磨死了……”
“我也不想活了,你弄死我算了,死了大家都干净!”
我眼泪长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痛楚、不甘,尽数发泄在了慕星湖身上,谩骂诅咒,又哭又闹,一路上,他只敛了眸子,默然不语。
浑浑噩噩回到紫府,慕星湖对太叔乙道:“你带她去疏园歇息罢。”
我浑身一个激灵,攥紧他的袖子:“我不去,我要跟着你!”
慕星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极轻地笑了一下,稍纵即逝:“冷静了?”
我放开他的袖子,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嗯”了一声。
慕星湖轻叹一声,转身行往议事堂,我忙跟上。
等不多时,姬深和那四名家臣便回来了,依次呈送各自收集的情报。太叔乙趁这功夫,压低声音,一一将那四名家臣的姓名告诉我,我犹自恍惚,闻言只得打点精神,勉强记下。
慕星湖仔细看了众人收集的情报,又将情报递给众人交换查阅,道:“叔父、百川、孝严、玉鸣、成珏,诸位都不是外人,我直言了。我方才去司寇属,查阅黎砚卷宗,按卷宗记录,他已病亡于汨罗。然太子前日亦查阅过黎砚卷宗,此事疑点重重,不知诸位如何看待?”
“主公。”
一位五官端正、略施淡妆、衣着考究、风度翩然的男子躬身行了一礼,此人名叫梁泓,字玉鸣,正是赠书小树的那位“大梁先生”。
他旁边站着一位同样生着副好皮囊,却不饰脂粉,衣领大敞,发髻挽得松松垮垮,精神颓靡,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的男子是他的弟弟,名叫梁潜,字成珏,便是“二梁先生”。
梁泓道:“若黎砚殁于途中,黄夔定会事先知晓,可三日前黄夔上书,痛陈黎砚之罪,请判极刑。上书次日,黄夔忽告病在家,便没了下文。依孝严兄的情报看,正是太子查阅黎砚卷宗之后的事。太子这两日来,足不出户,不曾饮酒作乐,不似平日作风,确然可疑。”
梁泓神情凝重地道:“大楚律法严谨,从定案到处置,非数日可结果。泓以为,黎砚目下应在太子手里,但黄夔事先不知情,此处且存阙疑。他们或不欲多等,或欲手刃之,故对黎砚动用私刑,私下了结。”
何晏年岁略长,约莫四十岁,蓄着一把垂至胸前的长须。
他手抚长须,沉声道:“若是私了,太子应与黄夔达成共识才是。黄夔何必上书?玉鸣言之有理,黄夔恐怕事先并不知情。百川,收殓名录中可有黎砚?”
刑钺端端正正地向慕星湖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面向何晏,他面色暗黄,加之不苟言笑,人看上去阴沉沉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格外低沉:“收殓名录中确有其人,尸身我也查验过了,面目已毁,不可辨认,死亡不足三日。汨罗距都城两日路程,黎砚至少已死亡五日才对,档案和尸身不符,有人做了手脚。”
何晏颔首道:“百川有心了。”
刑钺道:“主公特意问起此人,我自当留心。”
何晏望向慕星湖,道:“主公,我有个猜测。据传黎砚相貌阴柔,犹胜女子,吴军常戏称他为‘黎美人’。太子有养男宠之习,偏好此类阴柔之人,此番私藏黎砚,未必仅仅是为黄夔报杀子之仇,或许别有居心。”
梁泓闻言,眉头紧蹙,悲愤交加地道:“若果如此,太子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为逞私欲,目无国法纲纪,罔顾民族大义!真教人——”
梁潜扯住他的袖子,以为提醒,他这才咬牙住了口,神色怫然。
慕星湖缓缓道:“我欲得黎砚,诸位可有良策?”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姬深闻言绷直背脊,当众提出质疑:“主公,黎砚臭名昭著,也无甚才华,你得此人有何裨益?即便太子篡改卷宗,拿了他去,最多不过落个滥用私刑之罪,以黎砚的身份,便是大王知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是成大事者,自当大局为重,何必为一蝼蚁之辈,徒惹一身腥臊?难道有什么人蛊惑了你?”
何晏亦劝道:“姬公说的有理,主公请三思。”
慕星湖眼眸低垂,声音冷了几分:“叔父和孝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意已决,二位请不必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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