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湖抬眸看向梁潜。
梁潜成竹在胸地道:“萧亦城我虽摸不透,可我了解谢正和勾谵。谢正意气用事,仗着自己是御史,看谁不惯就弹劾谁的事不是头一遭干了,我料他今日上表的奏疏中定无甚重大把柄,撒撒气罢了。勾谵带兵打仗虽平庸,可玩弄起权谋来,手段极其高明。萧亦城崛起至今,他从未打压过,反而多有推捧,把萧亦城捧高了,楚王便须依仗他来掣肘萧亦城,萧亦城疲于奔命,他却韬光养晦。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待太子上位后,萧亦城自然便成了弃子。在勾谵心中,勾家先于楚国,家族利益高于一切,他的底牌就是有着一半勾家血脉的太子,若太子与萧亦城暗通款曲,他岂能坐视不理,又何用等到谢正来跳梁搅局?”
姬深冷声道:“成玦之言虽不无道理,可多半是猜想,无甚凭据,主公万不可大意。”
“叔父不必多虑,我自会谨慎行事。”慕星湖看向众人,道,“黄肆的事,瞒不了多久。大王派甘吉亲自处理,用意已十分明确。不管内幕如何,甘吉必定对外坚称黄肆是畏罪自杀,以保人心安定。玉鸣,朝中各部,该盯的盯,该打点的打点,莫出大乱,低调行事,切勿引火上身,如有异常,即刻知会我。”
梁泓道:“是。”
慕星湖又嘱咐道:“叔父,尽早与孝严通个气,中门属里,事无巨细,须当件件往上请示,天门将军如怪罪下来,自有我挡着。”
姬深颔首道:“我这便去寻孝严。”
梁泓和姬深离开后,慕星湖看向梁潜,道:“把话说完。”
“知我者,主公也。”梁潜会心一笑,旋又正色道,“物极必反,人心亦然。萧亦城本是一手死棋,被屈湘儿和谢正这么一搅和,倒也隐隐有一线生机。主公如欲盘活此棋,此时定不可施以援手,应静观其变,适时泼泼脏水、落井下石。天下未定,大王会舍不得一个失去了屈家的、被百姓唾骂的、被同僚踩踏的、身败名裂的萧亦城。”
慕星湖淡淡地道:“我若要他死呢?”
君臣二人对视片刻,皆笑而不语。
慕星湖长身而起,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莫离,你先回东暖园。”我点点头,“嗯”了一声。他负手往门外走去,吩咐道:“太叔乙,成玦,随我来。”
众人散去后,我独自回东院,见暮光未倾,便往暮园而去。一入暮园,不闻人声,唯有斜雨微风中,竹叶沙沙作响,更显寂静。
我心道黎砚怕已睡下了,便放缓了步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屋前。
透过门缝,我见黎砚倚在床头,平安坐在床畔,两人相顾不言。
黎砚抬了手,指尖在平安脸颊上轻抚,烛火在那双灰暗的眸子中,晃动出一丝丝微亮的柔光。平安低垂螓首,那含羞带怯的娇美模样,蓦然一见,竟教人怦然心动。
我不禁愣住了:这样的平安,分明已不是个天真懵懂的孩子,而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黎砚眸子一转,目光刺向我,惕厉地道:“谁?”
我恍惚回神,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道:“多多,是我。”
平安略显窘迫地站起身,垂了头,小声道:“姐姐,你、你来啦。”
我走上前,拍了拍平安的肩膀:“安儿,赤贯找你好一阵子了,快回固园看看去罢。”平安温顺地点了点头,又对黎砚道:“青书哥哥,我先走了,明日再来陪你。”
待平安离开,我绕到黎砚身后,小心拂开他脑后的头发,见伤口已结了痂,可头皮上却有几处光秃,想是再难痊愈如初,顿时心疼不已,忍不住数落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长点心眼呢?凑那么近看老虎很好玩么?你自己看看,你这副身子,还有一处是好的么?”虽是训斥黎砚,可这番话却像倒刺一样扎进我心里,痛不能抑。
“阿姐,你说话的口吻和娘亲一模一样。”
我苦口婆心地谆谆教诲道:“长姐如母,你得听我的话,知道么?”说话间,手下不停,按捏起他的肩膀来。黎砚身子先是绷紧,旋又放松,双目微阖,舒服地呼了口气:“再使力些。”
我手上用劲,在他肩背上揉按了一阵,道:“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罢,整日里躺着多闷呀!”
黎砚仍闭着眼,懒懒地道了句:“不去,外面冷。阿姐,你再给我揉揉膀子。”
“你倒是会享受!”我笑骂一句,道,“你趴着罢,我省力些,手都酸了。”
黎砚依言趴了下来,歪着脑袋,以手支颐。我一边给他按摩,一边同他闲话,铺垫了几句,若无其事地道:“是了,我瞧你同平安相处得很好嘛!”
“平安呀,乖乖的,挺讨喜的。阿姐,我没跟你说过罢,我以前隶属训令队,要么忙着奔波,要么忙着训练,平日难得回家。即便回去,也不愿同芸儿那小丫头片子玩耍。”黎砚低声说道,声音温柔又平静,“跟平安在一处,我就像……就像守着芸儿一般……”
我轻叹一声:“平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