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一样,失去了至亲,孤单单漂泊在这世间。她爷爷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我心中早已将她视作了亲妹子。若你也同她投缘,不如我们收她做义妹,你说好不好?”
黎砚静默良久,不动亦不言。我心中惴惴,小心翼翼地道:“多多,你睡着了么?”
“不必了。”
我微一错愕,黎砚翻身坐起,眸子冰冷,寒声道:“她明日若再来,我自有法子教她走,你放心罢。”
我见他如此,心中难过,底气不足地小声辩解道:“多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瞎的是眼睛,不是心。”
我看得出,他动怒了。以黎砚对楚人的仇视,却能同平安如此亲近,可见平安甚得他心。若仅止于兄妹之情,我提议收平安为义妹时,他不该这般大动肝火才是。既然话已说破,我索性道:“多多,你喜欢平安么?”
黎砚喉中逸出一声冷冷的讥笑,唇角生硬地挑起,笑容刻薄而残酷:“你与我这苟且阘茸的残废之人说甚么情爱,不觉得可笑么?”
“我……”
先时平安与黎砚交往,我只道平安是个毛孩子,从未往男女之情方面想过,直到方才见了平安那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方如梦初醒,第一反应便是要将这段孽缘扼杀在萌芽中。
平远托孤于我,我若放任平安同个不全之身的人在一起,还有何面目见平远于九泉之下?
黎砚识破、点破我的心思,我自觉有愧,更无力辩驳,只得绵软虚乏地安抚道:“我不是教你同平安绝交,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又不是只有男欢女爱。只是平安年幼,尚需引导——”
黎砚打断我的说辞,话锋陡转:“秋祭结束后,东临君打算如何处置我?”
我挣扎片刻,深吸了口气,毫无隐瞒地道:“先送你去蓬莱待几年,等风声过去,再做安排。”我怕他多心,握住他的手,自问心底一片悃诚,“多多,只要我有一口气,绝不会弃你不顾。”
黎砚石像般佁然不动,面无表情地任我抓着他的手,眸中漆黑幽暗,空洞洞得令人悚然。
若黎砚对平安有心,我这番棒打鸳鸯的行径,恐怕已然将他的心、他的尊严彻底伤了个透。我虽心怀愧疚,却不觉所做有错。
时间是一剂良药,何况蓬莱岛是人间福地,风光宜人,民风淳朴;蓬莱又是修仙门派,参得是出世、得大自在的智慧。我深信,在那令人心驰神往的东海仙洲、世外桃源,黎砚身上的戾气和仇恨,终有一日能够消弭化解,脱胎换骨,重新生活。
我揣着这美好的念想,握紧他的手,柔声道:“多多,蓬莱是个好地方。”
黎砚置若罔闻,漠然不语。
我暗自叹了口气,道:“你好生歇息罢。”掖好被角,转身离开之际,忽闻黎砚道:“你可知太子何以凌虐我至此?”
我心痛如绞,恨声道:“那个丧心病狂的恶魔,死上千次万次,也不为过!”
“呵。”我听到黎砚冷笑了一声,以一副凌驾一切、蔑视一切的高傲口吻道,“他想教我屈服于他。我若肯开口说一句服软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我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黎砚,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着他凄厉地质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拗!这么拗啊——”
尽管我惊怒交加,临近崩溃的边缘,黎砚仍全无收敛,傲然道:“我的身体可以被禁锢、被践踏、被凌|辱、被摧残,但我的心是自由的,谁也不能驱策它。”
“求死,很容易。求生,也很容易。难的是……”
黎砚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可他胸中的倔强、骄傲、不甘、自负,狂热和野心,我却看得清清楚楚,连同他所思所想,刹那了然。
“黎砚,越国已经改姓了,连越王都自杀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我寄人篱下,势单力孤,怎么和泱泱一个楚国抗衡?你唆使我策反东临君,可你想想,东临君他是虢国的王子,他若有偷天换日扭转乾坤的能力,为何不复虢国?”
我缓了口气,继续道:“退一万步讲,即便你手握千军万马,你以何名义出师?扶持无央那个小人么?这种人即便复国,于你何益?于越国又何益?无家的宗族子弟,骨头硬的多半瘐死,活着的皆有优渥供养,那些人有谁会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冒万死一生之险,同你揭竿而起?”
我每多说一个字,黎砚的脸色便难看一分,说到最后,他已面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嘣直响:“你这贱人,傍上个有权势的男人,就连自己的家国都忘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侍卫闻得异响,排闼直入,顷刻将我护在身后,拔剑指向黎砚。领头侍卫请示道:“夫人,主公有吩咐,若此人企图加害你,立诛之!”
我摆了摆手:“无妨,你们退下罢。”领头侍卫犹豫道:“这……”我肃声道:“退下!”领头侍卫躬身道了句“是”,当即率众退至门外。
我调整情绪,强忍泪